春陰+番外(21)
想明白这一层,我在细雨中轻轻“啧”了一声,暗自感叹:啊,人,多么变态。
第17章 我心寂寥
那边庄珩不晓得做了什么,兰妖突然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抽搐起来,原本垂着的手猛地抬起来死死抓住了庄珩的手臂。围在旁边的藤蔓便忙缠上去控制住了他的手。
“公……公子……”
兰妖从牙缝里漏出哀吟,脸色白得像纸,似乎疼得要命。
庄珩很厉害,他岿然不动,连神色也未见一丝变化。
我在旁边看,心头绷得紧紧的。同为兰字辈,我十分兔死狐悲地抬起手,往胸口揉了揉——我胸内那东西虽然一百年没跳了,且人活着时的诸多痛苦十有八九是来自于它,但对多少人来说,它是活这一世唯一的证据,若是丢了它,不仅世人会忘了你,怕连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了。
现场气氛有点紧张,我转头瞥了一眼停在肩头的蝴蝶。她合着翅膀一动不动的,看得也很专注,我见她翅上凝了雨雾,就抬手来帮她挡雨,边小声问:“那什么鬼煞,究竟是什么来头?”
小蝶妖说:“鬼煞就是你们人啊……”
我坚决与人划清界限:“我是鬼。”
蝶妖动了动翅膀,很不以为然:“都一样。反正就是你们人啊,想要的东西太多,又不能都得到,最后憋了一肚子怨气和执念,死了以后走火入魔,就成了鬼煞。”
蝶妖说:“鬼煞都有点神经兮兮的。我见过一个鬼煞,做人的时候考了三十年科举没考上,死了以后变成煞,专门偷人家的官帽子。知县们都要被弄疯了。他被道士捉住的时候,坐在帽子堆里,对道士指手画脚说‘大胆放肆!我于山中称大王,尔等刁民,安敢来犯!’。”
我听得笑出声,场合不对,又忙捂住嘴——但这故事都够编进笑林广记了。
蝶妖问:“你说是不是神经兮兮的?”
我为那痴人感到难过又感到汗颜,便岔开话题:“那么这个鬼煞呢?他挖人家的心做什么?”
蝶妖的触须一颤一颤的,满不在乎地说:“谁晓得呀?大概他自己缺心眼,所以缺啥补啥呗。”
我又讨教:“那专门捉‘兰’字辈的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小蝶妖看来不知道,信口胡诌:“跟兰花什么的过不去吧他?我从前听说,京城那边有个老爷,酷爱养兰花,但北边的气候不适合养兰花啊,他每每请人从江南送了珍稀的品种到京中,养不过一个月,兰花就都死了。你想,这谁受得了啊?这样的人死了,要是成了鬼煞,可不得跟兰字辈过不去么?”
蝶妖说得煞有介事,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蝶妖想来也知道自己说的不靠谱,便又说道:“这里见过鬼煞还活着的就只有小兰和李公子了。李公子他……嗯,不爱说话。等小兰好一些了,你可以问问他。”
呵呵,不爱说话。这小蝶妖嘴下不留情,说起庄珩来却还挺给面子的。
又过了一阵,庄珩口中轻声念了一句什么,原先覆在兰妖胸口的手轻轻上移至他额头,伸出食指来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好像痛苦骤然消失,兰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又过片刻,便见他苍白的面上有了一丝血色,眼睫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来了。
兰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过于虚弱而没有说出口。
庄珩站起身来,垂眸望着他,淡淡说:“不必谢我。”
庄珩刚救完人,按理该好好叮嘱病患别吃冷别吃辣的,但实际上他的神色却出人意料的十分冷漠,兰妖千百个感恩的心都被他四个字打得稀碎。我不由又感叹庄珩本性难移,委实不会做人。
但我又错估了一点。
庄珩确实不会做人,但他不合时宜地,很会撩人。
庄珩说完后转过身要走,恰被我堵住去路。他与我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忽然又回头去,目光淡淡地落在兰妖白皙秀丽的面庞上。
兰妖被他看了个莫名其妙,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
旁边围观的妖精们也都面面相觑。
兰妖不明所以,张了张嘴:“公……”
却见庄珩忽然俯下身去了——兰妖莫名中带着一丝惊喜,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在庄珩身后,歪过头去看,就看到庄珩俯身抬袖,手指尖轻轻落在兰妖的脸颊上,将一缕因冷汗缠在他嘴角的发丝捋开去。看不清他脸上什么神色,至少动作是很温柔的。
庄珩说:“好好休息。”
兰妖显然是惊呆了,丹凤眼亮晶晶地望着庄珩,有点受宠若惊,也有点不知所措。
那场面,怎么说呢,看得旁边围观的妖怪们都捂住了嘴——毕竟两个人都生得天上有地下无,天造地设般地就该用来演绎这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