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33)
“咯咯——咯咯——”
窗外,天黑的如泼墨,小区也没人养鸡。
幻听中,又有老更夫敲着梆子,颤颤巍巍的喊:“子夜三更——平安无事——各路大仙——佑我子孙!”
如此离奇的异状,让白岐玉头疼欲裂:“这不是我的梦吗?快停下……”
鸡鸣与老更夫沧桑诡魅的呼喊在耳畔阵阵回荡,他浑身都开始痛,火烧般的痛。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烤炉中烈火炙烤的一只人皮怪物,即将被烧熟、撕碎。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折磨散去,屋内猛地一暗,鸡鸣声消失了。
玻璃杯冰凉的杯壁碰了碰白岐玉:“起来,喝点水。”
他蜷缩在沙发上,头埋膝里,冷汗淋淋。
“人体是很脆弱的,必须要常补水。”男人耐心地示意他喝水,“几天不喝,就会脱水。”
白岐玉心想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他勉强支起身子喝了一口,心里涌起无尽的疲倦与困乏。
这个梦为什么还不结束?
他累了,既然已经成功搬家,他不想再与过去的梦魇有任何牵连了,放他去休息吧……
可敲门声又不依不饶的响起来,门被砸的“砰”“砰”响,乱的人心烦。
还有一个老人在喊:“有人在家吗?”
白岐玉只得开门,刚要开口骂,却发现敲门是房东。
房东是个热心的老大爷,姓孔。
孔大爷自称是老国土局长的司机,儿子吃旧时代的红利,子承父业顶了岗,成了新局长的司机。
他逢人便说儿子长的一表人才,和新局长的秘书结了婚,逢人便炫耀自家“正式工”儿媳妇,自觉脸上有光。
常年开车让他落下了腰椎毛病,搬去一楼和儿子家同住,把五楼租了出去。
平日里,他三番五次的带水果、点心给白岐玉,说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出来打拼。虽然那些水果点心总带点怪味,像是不新鲜,但老人勤俭节约的,可能放过期了不自知吧。
总之,白岐玉对他感官很好。
此刻,孔大爷一身背心短裤,头发乱糟糟的,俨然是睡下被强行叫起来的。
“你这不是在家吗?”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烦躁,“四楼的小孩儿说敲门你不应,以为你出事了,叫我过来看看!”
四楼的小孩儿?大半夜找他做什么?
白岐玉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应下:“……我睡了,没听到。”
“以后别不理人,多让人担心啊!”
“不好意思。”白岐玉道歉道,“不过,他们找我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孔大爷嘟囔着,“哎……大半夜的闹这一出,苦艾回去睡吧!”
检查完白岐玉没事儿,大爷便转身离开,白岐玉注意到,老人腰带里大红绳子系着一个老年机。
很新,一看就是充话费送的。
等等……他记得退房时,大爷手里是小灵通啊?
“孔叔,”他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您换的手机了?”
闻言,老人满是褶皱的脸爽朗的笑起来:“上个月我把小灵通摔碎了,儿媳妇就给我买了个新的!我这儿媳妇很不孬,真是比亲闺女还孝顺啊!”
“哦对了……她单位又发了几箱水果,肥桃,大橘子!明儿,我给你拿几个吃。”
大爷又叮嘱了他几句,颤颤巍巍的下楼了。
徒留白岐玉恐惧的站在门口。
梦境里不该出现白日未知的消息,所以,这里是现实。
而白日退房时见到的“大爷”,也不是真正的大爷,是由他的记忆构造的幻觉。
楼梯下方,一个高个男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岐玉,是方诚的瘦竹竿儿子。
高中生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我们找您,是想谢谢你那天的收留。那个,我叫方义,这是小云儿。”
注意到白岐玉丢了魂儿一样,高中生犹豫了一下,推了推身后,小女孩探出头。
“你好,”她说,“小云儿想和你说话。”
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嫩芽枝头小雀鸣叫,驱散了白岐玉心头的心悸。
白岐玉缓缓垂下视线。
小女孩的双丸子头换成了披肩发,俏丽可爱,手里抓着一个老旧的玩具,像过家家玩的小锅。
仔细看去,她的年纪比白岐玉想象中要大,应该上小学了,只是个子矮而已。
“啊……小云儿,你好。”白岐玉勉强笑笑,“找叔叔有事吗?”
“你不是我叔叔。”小云儿抿了抿嘴,“随便加辈分,会折寿。”
这小孩还挺有个性。
白岐玉笑着摇头:“好,那你直接喊我名字吧。”
小云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
很有年代感的老式缝线本,厚实实的,边角已经泛黄了。侧面用铅笔写着“方义”,似乎是哥哥用剩后送给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