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289)
霍传山看着一肚子坏水儿,翘着小恶魔尾巴的白岐玉,心柔软的都要化了。
白岐玉恢复了活力,霍传山也感觉自己泡在了一抔春天最温暖的海水里,可以就这样坐一天,只看他的笑容。
不知为何,霍传山心里突然很堵。
像入海口无法汇入大海的泥,不上不下的卡在哪儿,没有出路。
白岐玉难得开心了,不给脸色看了,他该开心的。
可这样宝贵的时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片惆怅的悲伤。
珍爱之物无法久留的悲伤。
因为来靖德前,几年前,几百年前,白岐玉都是这样的纯真快乐,而霍传山一次都没有守护好那片笑容。
一次都没有。
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那么,是不是破坏珍爱之物的,是祂自己呢?
是不是祂不在的情况下,才是最优解呢?
霍传山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理性思维。
但负面情绪有这样一种特性,像寒流、像漆黑冰冷的海水,积累多了,终究会有一日决堤的。
霍传山听到了心脏传来的“断裂”声。
“啪……”
很轻,很远。
那边,白岐玉嫌恶的把太酸的糖葫芦塞到了霍传山手里,自己又拎起了另一袋甜品。
男人裹在风衣里带回来的,此刻还热着。
白岐玉咬了一口鸡蛋仔,惊喜道:“这家店不错,用料很足。下次可以再买。”
说着,他撕下一块热腾腾的柔软糕点,喂给霍传山。
然后,看到了霍传山难得的出神的表情。
“想事情呢?”白岐玉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男人的下巴,“张嘴。”
霍传山乖乖张口。
“好吃吗?”
其实,人类添加了太多“调味剂”的东西,对于霍传山来说,是一种恐怖折磨。
但霍传山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咽下去,然后勾起一个微笑:“是不错。”
敏感的味蕾被刺激的随时要爆炸了。齁的嗓子、食管、消化系统生疼。
祂特别想冲出去大口喝水,最好是冰凉凉的水,然后泡在流动的、能舒展开所有肢触的水中。
但是祂不能。
因为现在是晚饭饭点,要带白岐玉去吃晚饭了。
或许今天霍传山的沉默有些多,白岐玉又一次问道:“你真没事?看你情绪不太高涨。”
“……没有,”霍传山说,“我是在想,晚上想吃什么?”
白岐玉揶揄的笑起来:“霍教授工作了一天,应该很饿了吧?走,小吃街开了一家新店……”
用餐时,霍传山一直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开心了,也很想问,之前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但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像许许多多个问题一样。
到家后,白岐玉就抱着Mac,回房间敲敲打打了,眉头紧皱,心情却是好的,不时在哼歌。
霍传山端着甜牛奶,在门口踌躇了很久,还是放在了地上,不敢敲门。
怕打扰他,挨骂。
他越想越气,又气又委屈,觉得自己窝囊,坐在餐厅的小吧台上痛骂自己,怎么连一个问题都不敢问,昔日雄风何在。
霍传山边骂自己窝囊,边含着期待不时看一眼白岐玉的房门,可白岐玉整个晚上都没出来,好像忙累了,就睡着了。
霍传山窝在小吧台上,也委屈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鼓鼓囊囊的肢触不知怎么膨胀了一厨房,窝在吧台下面、橱柜后面,很是受气的模样。
他吓了一跳,赶紧全数收回来,小心翼翼的伸出三只眼睛,全方位的看了一眼侧卧——
白岐玉还没醒,万幸。
霍传山松口气,看了一眼表,七点二十分,该吃早饭了。
“阿白?”他敲了敲门,“该起了。”
白岐玉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昨天整理简历和作品集到太晚,竟然靠着床头就睡着了。
他揉了一把脸,坐起身,浑身骨头酸痛无比,下床差点摔倒。
想到今天还要搞这个,他便朗声道:“今天我有点事儿,不跟你去上班了。”
霍传山愣在了原地。
“什么事儿?”
白岐玉的声音隔着卧室门,有些失真。
他只说“哎呀,就是点小事,你不要问啦。”
求职的事儿八字没一撇呢,白岐玉做事不喜欢把话说满,他想等真的应聘上职位,再把这件喜事告诉霍传山。
这是第一次,白岐玉有了自己的事情,拒绝和霍传山一起出门。
酸涩的惆怅一瞬充盈了身躯,他特别想大喊,问“为什么”,问“真的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但他不能。
“霍传山”不是这种人。
这次,霍传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