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28)
白岐玉被熏得头晕目眩,视野里,墙纸上的海浪也起伏的翻滚起来,让他产生了即将溺毙的错觉……
哗……哗……
白岐玉摸到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手抖了好几下,才打开通风系统。
可耳畔嗡鸣的海浪声仍未停歇。
翻滚着,拍打着肮脏漆黑的滩涂,哗……
有什么东西从中徙倚而来,带着无边巨浪,淹没他……哗……
白岐玉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不然真的要疯了。
“这鱼……”在震得人头晕目眩的波浪声中,他努力的找着话题,“是在自杀吗?”
那边儿,张一贺似乎把鱼尸丢进了卫生间,冲水声遥远而模糊。
“或许。”
“它味道可真大……”
“抱歉,等会儿我喷一下清新剂。”
他呆呆的看着冲干净手,从光明中走来的张一贺,只觉得恍如隔世。
张一贺拿着清新剂四处喷了喷,又给白岐玉满上泡好的茶水。
“我之前开着盖子养,三天两头朝外跳,死了一片,弄得家里腥味儿很重。”
张一贺苦恼的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这两天,我把盖子加上,以为就没事了,结果如你所见……总有不甘受困的为了自由拼命。”
这话颇有些哲学意味,白岐玉怔愣的说:“若为自由故。”
“自由那么重要吗?”张一贺神情不明的垂着眸子,“在这个生态系统中,没有竞争,没有灾难,可以一视同仁的轻松获取食物、进行繁衍……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虚假的美好亦是幻象,不可留恋,不可当真。”
腥臭散了一会儿,或者说被刺激的麻木的鼻腔习惯了,白岐玉才恍惚的缓过神来。
他试图让自己声音不发颤,从“鱼”身上转移话题:“你家……你家装修的真漂亮。房东弄的吗?”
“是我。不过,我就是房主。”
“真羡慕。”白岐玉真诚的说,“我这两年也在攒钱”
“不不,”张一贺摇头,“不值一提。”
说这话时,他神情漠然,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点财产不算什么。
张一贺也没夸张,他的床真的很大。
直径两米半的圆形水床,应该是私人订制的Size,堆着超大面积的绒毯和软被,把卧室占得满满当当。
别说两个人了,两个孩子睡上来也绰绰有余。
“我睡相不好,又比较注重睡眠质量,所以多花了钱和心思在上面、”
张一贺笑着解释说:“人的一生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同一个家具上度过,多么奇妙……按照时间配比,不应该最注重它的品质吗?”
这个理论也很奇妙,白岐玉意外的点头:“确实是这样。”
水床很软,不知道是不是熏香的功效,白岐玉很快就入睡了。
他做了个怪梦。
他坐在昏暗的室内,密密麻麻的白色蜡烛将他包围,像蛛网纵横。
重叠烛影中,墙上挂满了诡异的物件,暴毙的猪首,血淋淋的半片羊尸,还有被割喉的白公鸡与黑公鸡……
像什么宗教仪式。
烛影晃动着,变形成一个个人影,然后充气、泡涨,头顶到天花板,吵闹的低语着什么。
他们在说——
“你丢东西了吗?”
“你,丢,东西,了吗?”
“你——丢——东西了吗!!!”
在癫狂扭曲的咆哮中,白岐玉喘着粗气醒来,他下意识摸到床头柜,想喝口水缓缓,却扑了个空。
“哦对……”他喃喃,“今晚借住张一贺家。”
但,张一贺人呢?
床的另外半边儿是空的,绒毯随意的堆在一起,摸着很凉,似乎主人离开很久了。
疑惑的档儿,什么东西突然“啪”的拍到身上,白岐玉吓得惊呼了一声。
原来是窗帘。
窗户开着一条小缝,有细细的晚风吹来,白岐玉记起,睡前,张一贺说要透气才开的。
所以……张一贺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他蹑手蹑脚的下床,推门出去,卧室外也没开灯。
光线消失后,白日里柔和的海浪壁纸变得诡魅起来,一道道扭曲的花纹,好似随着黑暗扭动,像柔软的尸体在水底挥舞的手。
没有光,四处都看不真切,但白岐玉隐约看到,厨房的玻璃门上投着一片朦胧黑影。黑影仿佛有生命,正以呼吸节奏缓缓起伏着。
“贺哥?”
白岐玉小声呼唤着,摸黑走去,却不小心拐到了水族缸旁的鱼网。
铁质把手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闻声,厨房的灯开了,荡开一片温馨的暖黄。
玻璃门上黑影的轮廓清晰起来,很高,将近顶到天花板,从外面看过去乌压压一片。
白岐玉想,是了,张一贺一米九多的个子,毛玻璃一散光,显得倒是巨人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