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146)
发不出去。
裴世钟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钢化膜碎成狰狞的蛛网状,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天真。
小云儿神经质的咬着指甲,突然转身,朝露天祭场的内部跑去。
韩嫂大惊失色:“您不能打断仪式,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小云儿头也不回:“我有分寸!”
二人在原地不知所措,许久,韩嫂咬牙:“小裴,你继续尝试联系。打电话、发短信,任何手段连着试。”
“那您……”
韩嫂深吸一口气:“刚才秦弟马、厉小仙婆去休息了,我去找他们。”
裴世钟张了张口,想说“他们现在不一定醒的了”,但发不出声音。
就算不苏醒,韩嫂也要去尝试所有可能性,不然……
不然就彻底完蛋了。
不止是厉涛歌,不止是白岐玉,还有罗太奶,他们整个堂口的安危……
而且,只要稍一想象,在几百公里外,海边漆黑死寂的地下水道里只身探索、迷失方向的场面,裴世钟便感到无边无际的绝望与窒息。
孤身,全黑,极深的地底,失联。
裴世钟不知道换做是他,会不会当场崩溃。
但如果没有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拯救,或许,厉涛歌,会永远留在那片不见天日污秽之中。
“您去吧,”裴世钟深吸一口气,“我会一刻不停的试着联系他。一刻不停。”
韩嫂深深颔首,转身快步朝休息室方向跑去。
魂钉终于落下到第三十一只。
被残忍对待的稻草人棍,已经最后一点“人型”都没有了。
破烂不堪的身子上,特制墨水的咒文被“污血”掩盖。
被密密麻麻的魂钉钉成这样,竟然还没散架,仿佛棉花填充的身体里,真的有“骨”和“筋”在苦苦支撑似的。
更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魂钉落下的伤口,却不是“窟窿”,而是刀割一般,一片一片的撕裂伤。
甚至还有烟头烫出来的烫伤,在寒风中滋滋冒烟。
罗太奶纯白祭袍也被灰烬、鸡血、污秽弄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可她的面庞亮晶晶的,全是过于激奋的汗水。
汗水滑过眼睛,理应刺痛难忍,可她愣是没事人一样,大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继续斗志昂扬的嚎叫着——
“出来,滚出来,来啊——来来来哦哦哦——哈哈哈嗬哈哈哈!!!”
第三十五只、第三十六……第三十九、四十二只!
还剩最后七只。
“七”,是一个完美的数字。
相传,上帝第七天造人。七生美德、七生罪恶,七是纯净污秽化身的人类。佛教说七是圆满,道教认为七是阴阳五行之合……
对于现在的白岐玉来说,七是五马分车般的痛苦。
相继四肢痛到失去意识,他的大脑也短暂的陷入了休克。
稍一清醒,耳畔、脑海便是万千张口吵闹的涌来,超量的过度的无用信息碾压过意识海,让他失去理解能力。
他没意识到的是,让他的失去四肢“控制权”,其实不全是剧痛。
而是蔓延殆尽的“鳞片”。
金属质感的、沧桑树皮纹路的,在黑暗中流光溢彩的鳞片,已经不知何时扩散到了全身。
除了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脸,他整个人已经被鳞片包裹了。
甚至说,鳞片细密的拥挤着、超速繁殖着,要涌出“皮肤”的界线了。
空气中是馥郁到几近化作实质的甜香气息,甜腻到呛鼻,还有若有若无的海腥味,混淆起来难闻到让人发疯。
睡吧……他想,或许睡一觉,一切就都结束了。
结束这个过度绝望的甜腻腻的噩梦,结束一切恐惧、耻辱与憎恨。
他安详的睡着了。
并做了个美梦。
然后,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喊他:“阿白?”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一个温热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脸。
那触感很奇怪,白岐玉一下就惊醒了,猝不及防的与一人四目相对。
戚戎?
他正背对万千熹光,背对着树影婆娑的落地窗,在朦胧的金辉中朝他笑。
萦绕鼻腔的海腥味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甜美多汁的草莓蛋糕香气,巴宝莉的“her”。
很甜,太甜了,可甜的不过分,甜腻腻的恰到好处,是白岐玉喜欢的程度。
“怎么是你……”
见白岐玉一副睡懵的可爱模样,男人宠溺的低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然还有谁?”
在白岐玉下意识打他的手前,戚戎随手把温热的东西抛给他:“去洗漱,洗漱完先喝着。早餐还要等会儿。”
白岐玉脑中一片混乱,震惊的难以接受:这里是哪儿?他不是在祭场里吗?罗太奶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