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孤儿+番外(72)
衿门轻轻扯她的衣袖,被她轻轻的摇头制止。
“这铜钱有点年头了。”疯子仁慈地吹了口气,往自己身上擦,哪怕他的衣衫明显更脏一些。“糙为正,平为反,正者杀,反者活。”
“它、它们,我是说这两面,紧紧相靠……”疯子把薄薄的铜钱展现给虞砚池,要她仔细看。他的动作让游戏变成神奇的戏法,语气又如同对待周密的试验,“正反面都是它,这之间只隔一线,可是它们背对着,视线反向,永远看不见彼此的模样。你看,它也在面对和人一样的选择。”
铜钱被抛起了,它不断翻覆着命运,在落下去之前没人能准确地预知到结局。它就那么小小的一枚,也不是金子,埋进土里估计都找不到,却在此刻变成疯子虔诚信奉的、智慧无比的明主。
疯子抛起铜钱,最后抓住它。
他握拳的手伸出牢门,手背向下, “孩子,来、来猜一猜。”
虞砚池回答得很快,就像铜钱起落,叮当地一下。
“反。”
沉默。
随后疯子大笑,牢里的人都吵了起来。
没有人想到她真的配合地玩起了猜谜游戏。
谜底没有揭晓,大牢的门又被推开了,脚步声走近,再近,许多人屏息,虞砚池站起身,在漂浮的小飞蛾一般的尘灰中,像一片无依的羽毛。
来者皆是满脸虬髯的大汉,为首者环视一遭,“把他们押走。”
他的声音很耳熟。
牢门被打开,付延已经惊醒了,他护着母亲,不顾伤痛,“你们要干什么?不准带走我娘!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小兄弟,这话我就不懂了,”为首者指着虞砚池,“不是你说此人是天南来的邪灵么?”
付延慌张道:“她是邪灵,我们又不是!”
“谁知道你娘有没有包庇这个邪女。”这人把拦在面前的付延拽着衣襟拎起摔在一边,“宁王有言,与邪灵有接触的都要严查,有害者即刻斩杀,你算什么东西,敢阻碍灵官办案,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押走!”
另两三个小吏上前押人,付延爬起来见人就咬,他的齿血混着他人的血,同他的眸色一般鲜红。
人被他咬得怒极,“老子杀了你亲娘!个没爹的小畜牲,你以为你能逃过?你要找死,老子成全你,来人啊,打!”
付延被按下,虞砚池与衿门则被带走,疯子又鼓起了掌,他手心的铜钱不见了。
他本来就只是在玩游戏。
棍棒落下,付延渐渐听不到母亲的呼唤,他似狂地嚷着,仿佛母亲走了便再无可能回来,“你们敢……你们敢,你们是非不分,枉为人官,我要见知府大人,我要见宁王殿下!”
周遭骚动起来,狭小的囚间动静越闹越大,一时间整个大牢都在响应,那些声音叠交着,混着沉重的棍棒声,跟着付延嘶喊道:“我要见宁王……”
“我要见宁王!”
“小民要见宁王殿下!”
……
呯!
虞砚池在垂眸时出手,灵息早就无法调动了,只能赤手空拳地打,她借灵官的刀弄断了锁链,折回来救付延。
他垂着头往虞砚池怀里倒。
“付延,别睡……”
“放、放了我娘……”
大牢突然摇晃起来,墙壁的裂隙越开越大,粗灰碎石不断往下砸,把浓郁的血腥味砸散,虞砚池听不见付延的呼吸,只有呐喊和呼喝在坍塌之中回荡。
一时间牢狱似战场,哨骑脚下扬起一片尘沙,千军万马踩着尸骨过,踩碎了求救、审判、怨恨,那涌向虞砚池的声音太杂了。
“救我……”
“快、快逃啊!”
“姑娘,救救我,别走……”
“你们敢跑?你们都得死!生了条贱命还不安分,沦为邪灵,黄泉路都不配你们走!下地狱去吧!”
“是宁王……他、他要赶尽杀绝,他要伪饰太平!我天南人之云亡,大事去矣!”
不。
不是的。
虞砚池救一个人轻易,救众人难。眼前重影得厉害,万物颠倒了次序,天地都在眩晕,虞砚池逃出后失了力,跌下来,付延挣扎着离了她的怀抱,他双目绝望,呼喊着,四处寻找衿门。
衿门已无踪,长空鸿雁越翅而过,声如哀号。
此地何方?
此朝何时?
雁归何处?
一把短刀刹时陷入沙土之中,就在虞砚池面前,她几步过去,观着那柄上简单的几笔纹路,那半截暴露在外的刀面似被擦过许多遍,刀光让虞砚池伸出去的手发颤。
她拔出了刀。
“别动!”
入夜
“别动!”
静。
很静。
所有的杂声都消失了,幻境终于入夜,虞砚池手上还握着刀,人却已经到了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