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鳞粉(29)
“阳光灼伤的疤痕不会消失,对么?”黎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语调褪去了轻佻和戏谑,似融进了一道入骨的温柔,“还疼吗?”
不知道是昼颈间的疤痕太叫人疼惜,还是他刚刚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太过动听,此时此刻,黎的大脑混沌一片。他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此刻却只想轻轻抚摸昼的伤疤。
于是,像飞蛾扑火般,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昼。
萤火映照下,昼逐渐看清了他的表情,方才还覆着寒光的眸像是盛满了秋水,温柔得有些不真实,水中央映着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这双瞳对于昼来说比任何凶恶的怪物都要危险,稍一不留神就容易沉溺其中,他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黎脸上扒开,快速整理好衣服,低声道:“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
昼言语间不加掩饰的拒绝总算让黎清醒了几分,他及时在昼三步之外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知道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情,黎,其实你不需要做到这一步。”昼抬眸迎上黎的视线。
黎半眯起眼,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哪一步?”
“……就是你今天对镇长做到那些事。”昼迟疑了一下,他不想把话说得太开。
“作为白魔法师不应该庇佑凡人吗?”黎嘴角的弧度转化为一声冷笑。
“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昼突然感觉眼前的黎有些陌生。
黎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懒懒散散地说:“你不说清楚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们黑魔法师都喜欢打哑谜吗?”
“不,这不应该由我来说……”黎的这种态度让昼有点不知所措,他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十从黎肩膀上探出头来,似乎想向昼透露些什么,被黎及时抓住脑袋按了下去,并辅以警告:“记住你是谁家的傻鸟,你要是跟他说些多余的事情,我就把你那松鼠炖了。”
“愚蠢的白魔法师,欺负小动物算什么本事?”二十忿忿不平地抱怨起来,知道再怎么骂他也是鸡同鸭讲,自己实在困得不行,从黎手上挣脱出来,独自往城堡的小窝飞去了。黎最近的作息对它太不友好了,白天睡觉夜里发呆,还常常半夜拨弄那难听的风铃,害二十都没睡几个安稳觉。
黎打了个响指灭掉空中那团萤火,醉汉似的晃晃悠悠往回踱步:“不爱说拉倒,困了,睡觉去了。”
“黎——”昼心里着急,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语气也染上几分焦急,“别再做那种事了。”
黎突然停住了脚步,静默了几秒,再回头时已是一张狡黠的笑脸:“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才肯靠近我呢”
“幽蓝之海的真相你都知道吧——”黎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出他许久未曾用过的称谓,“哥哥。”
昼瞳孔骤缩,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完了,他都知道了。
黎靠在门柱上侧过身看向他:“现在,可以进去说了吗?”
他的脸隐没在大门厚重的阴影之中,昼始终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黎回身进了庭院,脚步丝毫没有停留。昼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跟上了上去,他无法揣摩黎此时的心情,就像他对自己如何暴露的事情一无所知,黎在想什么呢?会因为自己隐瞒他的事情生气吗?抑或是,会因为这重逢而有那么一点欣喜呢?
昼踏进门后的一瞬间,“嘣”的一声,他身后两片厚厚的大门合上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得昼浑身一个激灵。
果然啊,他怎么可能不生气。昼低头苦笑了一声。
黎并不像昼这样高大,他裹在魔法袍中的背影看起来很纤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但他缓慢的步伐格外沉稳,硬质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响,奏一种决绝的音调——就好像现在不跟上他,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视线中。
昼一步一步跟在黎身后,直觉这一夜将会十分漫长。
黎之于他,就像光之于影,是第一个知晓他会黑魔法之后还愿意亲近他的人,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是他一无所有的时间里,照进他眼中的唯一的光源。
就像是曳尾蝶翅膀上细腻的鳞粉,黑暗中亦闪着漂亮的光泽。
他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That’s all?
黎领着昼穿越庭院走进大厅,上楼梯的时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刚才那笨鸟骂我什么?”
昼愣了一下,意识到黎应该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以缓解他的不安和紧张。
实际上,魔法师也像某些动物一样,拥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他们会在自己的住所中保存与魔法相关的各种器物,一般而言,不会让他人进入自己的住所。当然,在进入他人住所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感到不安,因为不知道是否会有一些伤及自己的魔法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