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沈钰清出去了一趟,只小半会,回来时就见陆霖着急八慌得追出来,“你去哪儿了?”
沈钰清这场病,让陆霖添了个受惊体质的毛病,半刻见不到人就要胡思乱想,沈钰清虽然很想告诉他自己耐糙的很,能活去天荒地老,只是这般异于常人的事情,说了估计又要令他担忧,问东问西牵连出其他事情,觉得麻烦索性就不说了。
“去了趟村长家,给你带回个好东西”,沈钰清领着他进屋,将一封信碾平摊在在桌上。
陆霖看清了,随即一愣,“你不是不想让我去…”
这就是刘尧说的镇上学堂的介绍信,有了这信陆霖就能去镇上学习,将来由提携官领门考试,若是入得童生,考的秀才,就能去更高的舞台发挥,陆霖与他爹都是有志气的,也很聪明,沈钰清从没怀疑过他的能力。
这病了一场,沈钰清倒是将什么事都看开了,藏着掖着不见得是好事,总有人会找到这里来,若只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让陆霖放弃毕生执念,那他一辈子都将活在这个阴影里。
有因必有果,逃是逃不掉的,等到了那时候,沈钰清只希望陆霖有能力庇护他自己。
第11章 陆少爷的暴躁
正值科举风向盛行,各朝统治者求贤若渴,各地方州府也尤为重视,上面点资无数,各地方学府州院不计其数,吸纳各个地方的有识之士,若能通过层层筛选,名列前茅者,都可得到朝廷重用。
寻常百姓若是想出人头地,科举不是唯一的法子,却是最正统最受推崇的法子!
一个村若是出一个秀才,那将是莫大荣耀,不光祖上三代光荣,朝廷发来奖励,官府的官老爷也要高看三分,就连该村的姑娘小伙都要格外受外村人欣赏,所以一个村鼎力培养一个优质的考生,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越是偏僻的考地,名额就越少,而且求学打点过程中花费的巨额投入,也不是普通人能花销的起的。
所以陆霖要考科举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就陆宅里那长得比姑娘家还姑娘的娇滴滴的小公子?我瞧着不行,绣花枕头,哪受得了那个苦!”
几人连连点头,“我还是瞧得中村长家尧娃子,看就是个读书的,只是可惜了昨年没考上。”
村里一共就三个考生,村长家刘尧,陆大富家陆翔,只是这陆翔仗着家里有钱,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乱搞,才二十出头,家里孩子都两个了,更别说姨娘一个个往门里娶,不像个读书的,倒是常被他爹追着扫帚骂“败家子”。
陆霖就是个现添的,不怎么被大伙瞧得上。
沈钰清听崔晓娟用在外边学回来的语气叙述,又气又笑,“谁说我家阿霖比不上别人了?现在小瞧,以后让他们好看!”
崔晓娟也趣笑道,“那可不是,以后咱霖儿出息着呢,让他们可酸去吧!”
陆霖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闷头抱着书回房了。
“哟,还不好意思呢!”崔晓娟见此,捂嘴笑道,今日天气好,她就抱着小宝来陆宅走动,这孩子也有半岁了,比沈钰清刚看见的时候更活泼,长得小脸蛋红圆红圆的,见着沈钰清便连他亲娘都不要了,吱吱呀呀伸手要她抱。
沈钰清将孩子接过来颠了颠,“小牛儿?重了?”
小东西笑的露出牙床,崔晓娟在一旁道,“你就讨小孩喜欢,我家小牛谁都不爱理,就喜欢粘着你,小牛长得好,也啃吃奶,就是最近总喜欢冲着无人的地方挥手,夜里醒来看见,嗐,别说挺渗人的…”
这本也是寻常父母会注意到的地方,大夜里突然看见,是个人都会抓狂。
怀里的小孩娇憨可人,不知怎么又翻到沈钰清腰间的白玉盘玩耍,捧在手里就咬,沾的上面全是亮晶晶的口水。
沈钰清沉默了会,道,“若你实在担心,不如待他懂事后,我便带他一段时日,起码教他能应对些情况,往后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真的吗?”崔晓娟抬头,惊喜的捂住嘴,“若是这样那便太好了!我最怕的还是随着小牛年岁愈长,明白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到时候该如何自处,若是有沈先生带着他,我便放一百二个心…”
转眼已是六月,正是夏日炎炎,三伏的天,村头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小孩大中午出去疯跑中了暑。
日日都有孩子送来,无论大事小事都要来叨扰一通,沈钰清倒也不厌其烦,干脆熬制了清凉解热的丹药,来人便赠上一粒。
本也顺手之劳的举动,但沈钰清的慢慢名气就传开了,都说长宁村出了个仙道,以丹药治现世人,以沉香渡暗世鬼,精通算命玄学岐黄之术,偶尔勘测风水,多的是人登门拜访。
这日夜踩踏门槛进进出出,倒也令人心烦,别的不说,沈钰清可是很怕会打扰到陆霖学习。
考虑到他目前的身体,不急着将人往镇上的书院送,尽管早让刘尧去书院报备,占了个考生的名额。
天气炎热,陆霖又酷爱吃甜食,沈钰清就费尽心机作弄他的饮食,什么荼蘼入粥,荷叶为羹,又用玫瑰蒸糕,藤萝作饼,沈钰清这手炼香锻炼出来的好厨艺,做出来的食物跟她人一般清清淡淡,又带着些甜腻的香气。
端了点心进去,陆霖正忘乎所以,沈钰清瞥了眼他手头的书,只看到什么“奇闻”几个大字,看着就不是正经的书。
她以为陆霖拿着书就在学习,事实上这满屋子的书籍,什么类型的都有,就是没有考试要用的繁文缛节历史经书。
陆霖倒是一点也不慌,似乎根本没把心思用在考试上来,沈钰清有些发愁,盯着那几个大字看了半响,直到陆霖都察觉她的视线了,抬头望她,“作甚?”
沈钰清指着“赣州奇闻”上的“赣”字,“这个字读什么?”
陆霖奇怪看向她,“赣字都不认识?”
沈钰清打小就对文字游戏敬而远之,什么书本古诗词句式,看着就头大,所以空长年龄见识,却从未留下过任何经验手记。
见陆霖手往盘子里伸,沈钰清拍了下他手背,“让你学习就看这些课外书么?”
“不然看什么?”陆霖反问。
“那也应该看…看些…”
她哪里知道考试该看什么书,加上脑子里也没多少墨水,半响才憋出一句,“看些对学习有益的书。”
陆霖:“……”
晚上的时候刘尧来了,带来消息说明日就要陆霖上镇上学习,因他缺席太久,不然书院那边要取消了他应考的资格。
刘尧犹豫又叮嘱,“这个,镇上的夫子都是往年秀才下来的,多少有些脾气,陆霖你明日去了可要注意些…”
他说的委婉,其实就是陆霖在镇上报了学,却连个面都没露,基本来往礼节都做不到,镇上教书的夫子自然对他心怀怨念。
陆霖立即就懂了其中涵义,说什么礼节,无非就是官僚场上那一套作风,不然这十里八乡出个秀才也不会如此艰难。
倒是沈钰清有几分不解,“为何?这不都是自愿吗?”
“这…”,刘尧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里边的水深的很,几乎是默认的潜规则,当然不是他能讲的清楚。
陆霖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明日我就去书院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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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早有准备,但第二日两人到了书院门外依然被门口的小厮拦住,说什么也不让进。
陆霖见着小厮有意为难,嗤笑了声,“小生有书院的介绍信,若是府上先生的意思,也要让我进去万事才好商量?”
小厮觉得他上道,瞄了眼他,“这府上的先生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那谁能见?”一道声音沉沉,是不想放心跟来的沈钰清,沈钰清长身如玉,从门前两道石狮的台阶上走上去,雪眸一眨不眨落在小厮身上,“办学府,集人才,天家花钱养这些“先生”不就是为上门的学生答疑解惑吗?”
冷不丁对上双雪眸小厮被吓得镇住,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仔细看才知道是个外表怪异的道姑,小厮虽是个看门的,却也以在书院工作为荣,多少沾染了些读书人的傲气,这年头与读书两字沾上光都是莫大殊荣,
顿时就有些轻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个装聋作瞎的妖道”,他指着身后门上的牌匾,“看见了吗?“长宁书院”几个字认识不?要算命骗钱找别家去,可别污秽了书家圣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