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许我恋爱(29)
那日神树审判现场,掌管死亡的神明德西忒夫口中的一番话引起了众神的警觉,在维尔涅斯被驱逐出天国之后,现场的气氛已经十分凝滞。
一场战争几乎一触即发,奥特弩波与耶弥伽一众神明恶意窃取信仰之力,变成了格外强大的存在,其余众神虽然惊怒不已,却也毫无扭转之力。
本想在神树下检举耶弥伽的罪行,可是在维尔涅斯被驱逐后,神树转瞬之间尽数枯黄,再不给出任何回应。
纳罗薇拉见事不妙,选择沉睡不醒,藏身于梦中,躲避这场诸神战争。
战争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惨烈,现如今,天国只剩下耶弥伽还有能力出来么?
看来就连他的好兄弟奥特弩波,最后也逃不过一个被压榨的命运。
纳罗薇拉想要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但是眼下实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她只分出了这一刻神放到了耶弥伽身上,下一秒,就被一道致使整个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的闪电惊吓得不知所以。
闪电反射出来的白光在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映照了一刻,天空再次归于黑暗。
有闪电预警,纳罗薇拉提心吊胆地等着那声一定会震碎虚空的巨雷,虽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它迎头劈下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无声地尖叫起来。
巨雷似乎无处不在,似乎要劈向天国的每一个角落。
她闭上眼,以为自己会在此陨落,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即刻袭来。
甚至,久久没有袭来。
纳罗薇拉颤抖地掀开眼皮,看到的画面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远处的神树,那十个人围着牵手也抱不住的粗壮树干竟然被巨雷从中劈断!
截断面处燃起了熊熊烈火,已经光秃秃的参天枝干不断萎缩,在火焰的炙烤下化成一捧捧炭灰,没有来得及落到地上,就化成无数道黑色的流光消逝。
而这都不是最令纳罗薇拉震撼的,她真正看见的是,神树被劈裂开来的“伤口”,正向外溢出无数浓稠而黑暗的熔浆……
肉眼可见的黑气伴生着弥漫开来,那是死亡的味道。
不过这物质没有扩散太久,因为神树直接倒塌于天国的土地上。
伫立了亿万年的神树、被创世神种下的天国的尺度……
就这样,倒下了?
于是比巨雷更加惊天动地的声响出现了。
神树倒下,整个天国都摇晃起来,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纳罗薇拉扒着神殿的地砖在崩溃中留下了泪水,她的双耳间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她好想呐喊,她好想尖叫……
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神殿,伏在地上的耶弥伽被震荡中倾斜的石柱压在身下。
最后望一眼天国的中央,那里再也没有什么参天巨树,只有一个风雨中伫立的神明,温柔地抱着他的信徒。
他的脚下,黑色熔浆流淌了满地,缠附上了他的脚踝。
神树本来的位置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雨水不停地灌进去,黑色的诡异黏稠物质已经满溢了出来,只怕不出一会儿,可以席卷这个天国。
那是什么东西?
是传说中的深渊吗?
纳罗薇拉已经无力去思考。
她眼含泪水呆在原地,却连眼睛都忘了眨。
喉咙里不由自主地泻出几声呜咽,她捂住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传说,亿万年前,创世神疲于管辖天地万物,所以种下一颗树。
神树中结出了果子,每颗果子里诞生一位神明,生来便执掌世间的一方事物。
唯有最后一位神明,他诞生时,天地已经没有了需要管辖的事物。
那位神明,是维尔涅斯。
神树为什么偏爱他?
神树为什么不能接受维尔涅斯的信徒?
为什么不能容忍女神芙兰伊多对维尔涅斯的爱慕,然后抹杀了女神?一如现在抹杀了那名信徒。
纳罗薇拉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
她曾以为真相不过就是是神树无由来地爱慕着那位神明。
曾以为神树是万物尺度,可是万物尺度竟然也消弭于这场不寻常的雷雨中。
天国亿万年来从未下过雨。
第一场雨,因为一名人类之死。
原来,她与真相还有一步之遥。
一切的不寻常汇集在一起,再找不出第二个答案。
凌驾于神树之上的,唯有创世神。
浑浑噩噩的大脑间纷飞起无数杂乱的思绪。
纳罗薇拉恍惚间想起了好友芙兰伊多的预言
“……我看到了天国的沦陷,维尔涅斯会打开深渊的大门……”
预言中的场面,是现在吧。
天国沦陷,神树之下,藏着深渊。
纳罗薇拉匍匐在地上,心跳快得已经不听使唤。
或许过多的恐惧与惊慌到达一定程度就会表现为冷静。
她竟然再一次支起沉重的头颅,隔着大雨望过去一眼。
她最后看到,神明迈着坦然自若的脚步,一步一步,最终停在了深坑之前。
然后,他抱着死去的信徒,从容地一跃而下。
神,坠入了深渊。
纳罗薇拉的目光渐渐开始涣散。
意识弥留之际,她目睹了深渊里浓稠的物质将神吞没、目睹溢出的熔浆迅速倒流、目睹一只不起眼的夜莺拍打着翅膀从坑洞中飞出来、目睹坑洞的表层附上一层薄膜,就此隐去……
任谁也无法得知,那里一秒钟前,还不是一块平地。
恐慌、震撼、惊惧与惶惑一并消散。
纳罗薇拉彻底闭上了双眼。
天国的最后一位神明,至此,也陷入了沉睡。
而雨,似乎停了。
……
“惊雷劈开神树,神树轰然倒下。
没有一位神明知道,原来他们所惧怕的传说中的深渊,就藏在神树之下。
罪神维尔涅斯打开了深渊的大门,自此堕落。
深渊凝合的最后一刻,一只夜莺冲破熔浆飞了出来,此后几百年的人间诸事,皆由这只深渊之鸟生发。”
黄修奇默看着书上的内容,一目十行,书页翻得飞快,转眼间他就看到了书的四分之一处。
这一段描写太简略了,他根本没看尽兴。
不知道方钺从哪里搞来的书,写得还挺有意思。
他咂咂嘴,意犹未尽地把书放下。
本来说好的十分钟后就叫人,拿起手机一看表,不知不觉间都过去半个小时了!
“我去……”黄修奇赶紧站起身来,摸一摸桌子上的饭盒,早就冰凉了。
再看一眼方钺头顶上的吊瓶,早就没有什么液体了,甚至开始有血液倒流的趋势了!
“啊啊啊我真是个大罪人!”
黄修奇赶紧疯狂按铃呼叫护士,同时发现方钺也已经醒了,正在抹眼泪呢!
看来是血液倒流给人疼醒了,只是没想到方钺还挺娇气的,输个液应该不至于哭吧?
被刀砍的时候不好没哭嘛?
而且……怎么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
只见方钺一手捧住心口,一只胳膊抬起来蒙在眼睛上,遮盖住了大半张脸。
表情看着倒是挺平静的,但是泪水顺着他的脸把枕头都浸湿了。
“对不起啊哥哥,给您赔罪,您是我哥!我看你那个书看入迷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先给你把饭热热去,别哭了哈,你这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学西施呢。”
看着护士小姐姐进来了,黄修奇赶紧两手合十小声赔罪。
说实话还挺尴尬的,刚才护士发现方钺那样子,肯定认为是他这个陪护把病人给怎么着了呢!
黄修奇飞快地提着饭盒溜出去,万万没想到,病房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英俊又迷之阴郁的人。
周围经过的小护士都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瞟着他。
可是……这人不是三十分钟前刚走吗?!
孟维一怎么又来了?!
他是住在医院了吗?!
黄修奇心中疑问三连,他目瞪口呆,正想开口问一声,人已经擦着他的肩膀敲门进去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但是一想护士小姐姐还在里面“坐镇”呢,应该不会出大事,便挠着头继续踏上了寻找微波炉之路。
不知道这个危险的天才小画家到底想干嘛,他得赶紧热完饭回去“保护”方钺。
……
听到脚步声,护士小姐回头看了一眼,本想教育一下那个毛头小孩,没想到进来的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