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异闻录(131)

黎明倒是不见尴尬,大大方方地说道:“既然有裴公子作证,那我就放心了。”

论起心思和脸皮来,黎仲生差自己阿爹老大一截。

谢维见苏衍站在自己这一边,虽然面上不显,但一双眼睛已经暴露出他此时好转的心情。他心情一好,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好了起来:“在这里纠缠也没什么用,要我说,不如让我们去令爱院子里再仔细查看一番,尤其是令爱平日里经常走动的地方,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黎明面露难色:“并不是我不想请几位道长前去,实在是内人因小女突然离世而悲痛过度,如今守在小女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何况,几位道长的身份,内人若是见到了各位,只怕……”

黎明话并没有说全,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要说捉妖驱鬼,裴景行可比不上这几个道士;但要论追查真凶,做了四年金吾卫的裴景行倒是在场最有经验的一个。

“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做挽朱的侍女,踏青那日就陪在令爱身边,今天也是她和孙管事一起来报信的。”

黎明眼前一亮:“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个人。怎么,裴公子是怀疑她?”

裴景行摇头道:“我只是怀疑她没有说实话。”

黎仲生听了,猛地站起来:“把那个贱人给我拖进来!”

黎仲生说了拖进来,挽朱还真的是被两个人抓着胳膊倒拖着进来的。

挽朱被重重地扔到地上,她顾不得脑袋和后背上的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黎明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听到挽朱这么说,黎仲生更加确信是这个侍女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妹妹,直接走上前去冲着挽朱就是一脚,嘴上不住地骂道:“贱人,就是你害死了我妹妹,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挽朱一边承受着黎仲生的殴打,一边哭喊着替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二少爷,真的不是我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黎仲生累了,往挽朱身上啐了一口,这才暂时放过她。

“是……是妖怪,”挽朱低着头,闷闷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里,“是妖怪啊。小姐自己说的,她……她在梦里,对对对,小姐和我说,她在梦里梦见一个蛇妖,那个蛇妖与她纠缠,然后就……就……”

黎明和黎仲生的脸色均是一变。此时,黎明也终于沉不住气了,怒喝道:“放肆!如果妧儿真的梦见妖怪,她为何只和你说,不与我们说?”

“这……这……”挽朱脸上冷汗直流,“大概是小姐不好意思和老爷夫人说吧,毕竟这梦也太……”

裴景行做了个手势,示意黎明与黎仲生先不要开口。他自己则走到挽朱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挽朱,这件事你家小姐除了和你提起过,还告诉别人了么?”

挽朱摇摇头:“没有了,我从小就伺候小姐,所有侍女里,小姐和我最亲近。这个梦太羞人了,所以小姐只和我说过。”

“你从小就伺候小姐,那你心里是不是嫉妒你家小姐,嫉妒她生在富贵人家,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一辈子伺候人的命?”

“没有!”挽朱抬起头来,急急地替自己争辩,“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小姐对我很好,平时我什么重活都不用干,只要陪着小姐说话解闷就好了。”

裴景行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你倒是一个忠仆了。”

挽朱大喜,连连点头:“是的,裴少爷说得对。小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了小姐呢?”

裴景行话语一转,大声喝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把你家小姐的秘密说出来!”

挽朱一愣,话不经思索便说了出来:“没有啊,小姐她……”

话刚出口,挽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紧嘴巴,低着头,再也不敢抬头去看裴景行,更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浑身发抖,支撑身体的一双腿几乎彻底软了。面对裴景行,挽朱就好像是一只不幸遇上猛虎的兔子——裴景行还没动作,她就吓破了胆子。

“十天前,孙管事请我和苏衍过来。我们已经进了黎府,你却突然出现,说你家小姐已经没事了,不需要我们去看了,还拿了一匣子宝石给我们。”说到这,裴景行转向黎明,“黎侍郎,这件事你还记得么?”

黎明点头道:“没错。当时小女已经没事了,但我与内人都不放心,本想请苏道长替我家看看风水也好,但是……”

说到这,黎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愣在原地。

裴景行替他补上:“但是,令爱却坚持不让。”

黎明大惊:“裴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裴景行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彻底瘫软在地上的挽朱:“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任由你家小姐死得不明不白么?”

第97章

裴景行此话一出,在场除了苏衍以外,其他人都十分意外,

谢维最先反应过来,忙问道:“裴公子,你的意思是,这个挽朱不是杀害黎小姐的凶手,但是她隐瞒了真相?”

裴景行点点头:“当时我们就在黎府,但还没有见到人就被请出去了。照常理推论,即便女儿身上的异样消失,父母总还是会担心的,那为什么不让苏衍进院子看上一眼,就急着催我们走呢?她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在黎府说不上话,真正能改变黎侍郎心意的,只有黎小姐本人。”

黎明听后,大为佩服:“没错,当时是小女执意不肯见苏道长。我想着要是小女再出现什么状况,那我就再请苏道长来就是了。没想到之后就再也请不到苏道长了。”

裴景行不去理会黎明话中的抱怨,继续问道:“一个普通的女子,突然身体不受控制,不停地跳舞,她会害怕么?”

众人点头。

裴景行再说:“踏青那日,苏衍一张符纸贴在黎小姐的身上,黎小姐就不跳舞了。但两日后她又开始跳舞。而这一次,苏衍还没有到,她就停下了。可她宁愿继续冒着身体出现异样的危险,也不要见苏衍,这又是为什么呢?”

黎仲生听得入迷,忍不住跟着问道:“对啊,这是为什么?”

谢维左手握拳,打在右手掌心:“光一张符纸,可驱不了什么邪祟的!”

“没错,”裴景行继续为众人解释,“我虽然不是什么道士,但我知道道士做法除了符纸,咒语也很重要。有时候,道士甚至要念很长的一段咒文,配上相对的印,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苏衍开口下了一个结论:“如果黎小姐身上真的有邪祟作乱,那一张符纸是远远不够的。”

另外一个道士也反应过来了:“所以说,当时黎小姐只是顺水推舟,借着苏道友的这张符纸,让大家误以为她中邪了?”

“胡说!”黎仲生再也听不下去了,“明明是你们无能,害死了我妹妹!你们这些贼道士,我小妹因为你们而死了,你们现在却在这里颠倒是非,推卸责任!”

黎明呵斥道:“放肆!给我闭嘴!”

黎仲生惧怕父亲威严,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只是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在场众人,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把众人杀了多少遍了。

黎明指着挽朱:“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挽朱不敢抬头,支支吾吾地说道:“的确是小姐故意装出中邪的样子……”

“胡说!”黎仲生又一次跳了起来。

“够了!你要是不想听,就给我出去!”黎明扫了一眼一旁的孙管事,“孙管事,送二少爷下去休息,他太累了。”

“爹,我不累。”黎仲生连忙摇头,“小妹死得蹊跷,我一定要听她说完。”

“那就给我闭嘴!”黎明转头看向挽朱,“你继续说。”

挽朱面对着黎仲生几乎要生吃了她的目光,哆哆嗦嗦地继续说:“小姐知道老爷有意要和钱尚书家结亲,小姐不愿意,不想和钱尚书的孙子成亲。小姐悄悄和夫人说过,结果被夫人骂了一顿。夫人还勒令小姐不许出门,乖乖呆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夫人还找了三四个绣娘,说是成亲的日子不远了,小姐要赶紧把绣活准备好,免得到时候让别人看笑话。”

“她和夫人说过?”黎明很是诧异,“夫人怎么和我说,妧儿其实很乐意这门婚事,只是脸皮薄,不喜欢别人那她的婚事寻开心,所以才每次都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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