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用他做诱饵了。”江慕阳又挑起郦岚衣襟上的扣子,笑着说:“岚岚的扣子不错喔。”
江月远是开完会才发现事情不对的,先是给家里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按照以往他早已经下课回家了。郦岚平时虽然乖巧但总归是贪玩的,江月远担心他学画的时候偷玩迷路,就偷偷在他的扣子上安了定位器,也给自己心理保障。江月远盯着电脑上的移动路线图,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宋一川,带上你的人和我去找郦岚。”
“江月远你他妈的又想诓我,他早就回家了我和你上哪儿找去?”宋一川火气不打一出来。
江月远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声音都蒙上了一层栖惶,“出事了。”
郦岚最后的定位是Y城的远郊地区,以前是仓库但由于商家的战略转移便荒废了。江月远从来都没有开这么快过,他心慌的不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手心都开始冒汗,方向盘上留下一层滑腻,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钝痛不断由神经传递到全身。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郦岚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伤害郦岚?
江月远不由得懊悔,为什么不亲自去接他回家,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放心的。郦岚是只狐妖啊他对人类社会有什么了解,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什么危不危险的,自己早应该想到的。
江月远从小就缺爱,郦岚的出现是他的救赎,将残缺阴鸷的他变得完整。如果郦岚出了事,他一定会将那群人千刀万剐。不,不,郦岚不会出事的,他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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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入暮,厂区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
江月远跑到了中心区,伸手推开了那扇布满红棕锈迹的铁门,连江月远自己的都听到了他胸腔跳动的声音。
江月远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绑住的郦岚,嘴里塞着白布,只是拼命的摇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是泪痕,眼睛肿得像杏仁,手上被麻绳勒的通红有些地方都渗出血迹。江月远觉得要窒息了仿佛那些麻绳是绑在自己的心上,他看不得郦岚吃苦他怨恨他自己的失职。
他从来没觉得这段奔向郦岚的路这么艰难,漫漫长路远。
“岚岚没事了,我们回家,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江月远半跪在郦岚面前忏悔着。郦岚发不出声音哭着摇头,江月远拿开堵着他嘴里的白布,继续去接束缚他的麻绳。
“走啊,江月远你快走啊,别管我了。”白布刚被拿走,郦岚就冲江月远嘶喊着连带着几声悲鸣。
“郦岚我不会抛下你的,我是你的丈夫。”江月远怎么也解不开那些覆在手脚上麻绳,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罢了直接走吧,随即准备抱起郦岚离去。
“哥哥想去哪儿啊?不和我说几句话吗?”江慕阳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对小鸳鸯。
江月远转过身来,脸色阴沉怒瞪着自己的好弟弟,“我能和你说什么?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江慕阳笑了下苍白的脸隐在黑暗中,声音中带这些装模作样的委屈,“哥哥怎么这么狠心啊?抢了我的公司还不够还要抢我的药吗?这只蠢狐狸就让你这么宝贝呀?”
江月远心里一惊,霎时间就明白了江慕阳的意图。原以为他抓走郦岚只是为了要挟自己好抢回公司,没想到江慕阳要的是郦岚的肉和血来延续他苟延残喘的性命。
永远不要忽视将死之人求生的决心,哪怕他身体里留着和自己一半相同的血液,江慕阳今天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江月远手绕到背后准备拿枪。
“唉,哥哥你可别动,小心我的枪走火。”江慕阳一眼就察觉了江月远的动作了,他不蠢他不相信江月远这么赤手空拳的单刀赴会。
黢黑的枪口直挺挺的对着自己,江月远不得已的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放我们走,我会把公司还给你的。我只要郦岚。”人类的生存法则离不开舍与得,在郦岚面前江月远愿意舍弃一切,哪怕一贫如洗哪怕垂磬之室。
江慕阳眼中的笑意逐渐退却,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欲望和癫狂,难得再去和江月远虚以委蛇,“我要活下来,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会亲手夺回来的。”
“去死吧,江月远。”江慕阳的手慢慢按动着扳机。
第25章 神明
宋一川解决了堵在门口的程彪程勇两兄弟,就带着人往厂内奔。
江慕阳扣动着扳机,肩膀上突然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失了准星,温热的液体染红了衣襟。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江月远这么近距离抗的住这一枪吗?就算抗住了就凭这里离市区的距离,在去医院的途中江月远就会血尽而亡,死之前拉上这个野种垫背到也不亏。
子弹划破空气呼啸着朝江月远射过来。江月远知道躲不开但是宋一川来了郦岚就安全了,哪怕自己死了凭以往的交情他也会给郦岚安排个好去处,只是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和郦岚做。
一道人影闪到了江月远面前,硬生生地为他挡住了子弹的穿袭,以血肉之躯阻断了无尽的痛楚。
江慕阳看着眼前的那一幕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这只蠢狐狸连VR投影里的狼都吓的腿软无力,怎么可能突破谷道长留下来药粉的钳制。
天性和本能是无法违背的。
但爱能够让狐妖忤逆自己的一切,遵从自己的本心。
子弹深深嵌入了郦岚的身体之中,红艳的血迹格外扎眼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郦岚好似羽毛那般轻,坠落在江月远怀里,被击中的感觉比想象的要疼。
血流的越来越多江月远怎么都堵不住,通红的眼眶里面渗出了泪,目眦欲裂。
江月远抱着郦岚起身,“我们去医院,会没事的。”浓郁的悲伤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埋没,说出的话语又夹杂着些自欺欺人。
郦岚窝在江月远怀里冲他笑了笑,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声音破碎无力,“你忘记了?我是狐妖医院没法治我的。我要走啦,你要好好的喔,还会重新遇见那朵云的。”
难以扼止的心慌和苦涩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涌入,将江月远裹了个严实。连宋一川都能感受到江月远深入心扉的痛楚,都是自己来的太晚了。
“岚岚,郦岚我不允许你走。我们去南山寺,主持让我遇见你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江月远像是在大洪水中遇到了诺亚方舟,承载起他最后的希望。
还没来得及看草长莺飞,月明星稀。
厂房离南山寺的并不算远,难的是从山脚蜿蜒而上的石阶。纷扬的大雪覆盖了这唯一的救赎之路,江月远想都没想用大衣裹紧郦岚,往山顶爬。
风很大,吹得路边石盏里面的火苗摇摇晃晃只能发出微弱的光。天黑路滑江月远爬的艰难,凌冽的风雪拍在他的脸上刮的人生疼,冷风灌进江月远的肺里逼的江月远一阵咳嗽。
石阶越往上越陡,江月远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他顾不得钻心的疼痛也不检查磕出的伤紧紧护好郦岚,继续往上南山寺走。
“我叫郦岚。”
“青丘九尾狐族。”
“我好喜欢江月远。”
“我要和你过春节的。”
江月远似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脑子里面都是昔日郦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坚定又沉重往山顶上走。
那上面的不是南山寺,而是他的救命稻草。
小时候江月远经常跟着母亲来南山寺,母亲总是虔诚庄重。江月远问过为什么,母亲说因为心中有所求。
这条路江月远走过千百遍,他不信神明,不信佛祖菩萨能渡自己。
他信了只狐妖。
佛说众生平等,请救救我的爱人。
心中有所求,只望所求皆如愿。
主持像是早有预料般和小沙弥候在寺前。只撑一把油纸伞,落雪未沾身,和颜悦色慈眉目善。
江月远“啪”的跪了下来,焦急的恳求道:“主持,我求你救救郦岚吧。让我用什么来换都可以。”
主持连忙上前想将江月远扶起来,但江月远竟是一动不动活像一座雕塑。主持无奈将伞往江月远那边倾斜,为他遮住这方寒意,“江施主,您可知‘六道轮回爱为基’?”
江月远抬起头,眼泪从眼角滑落,“主持,江月远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早应该坠入九层地狱。我只求郦岚活着,佛家向来讲究机缘,郦岚是妖,他渡了我,是他让江月远成为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