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允诺[西幻](7)
第10章 燃烧的意志|下
【10】
爱是她命运的解构词汇;是渺小的她唯一可回报于无所不能魔鬼的献礼。尽管她知道魔鬼向来藐视真心,嗤笑人性,但在这件事上,她绝不允许自己败退:爱并非单方面的咒语而是双向允诺的法则,被否认爱,就等同被所爱者否认存在。
失败而不堪回首的恋情有过一场足矣,她发誓要做她新的爱人心中大获全胜的冠军。所以她必须证明,向他也向自己。
她如何证明?
魔鬼的眼是地狱。她无意识地一瞥,像某种无名的虫豸落入了不理性的陷阱。她被那双眼眸锁浸,包裹在坠往冥河的胎衣……她看不见他,她没有形体,他却仍拥围于她身边无所不在无所不及,每一次水波晃荡都引发凶悍的入侵,是他施予她爱的徒刑。于是她渐渐懂得,终于懂得,他们曾无数次以雄性与雌性的身份结合,沉沦于爱欲,然而她与他之间致命如孽罪的吸引力根本与那无关——完全无关。它始终如一,来自人类与非人的禁忌。
太阳的妻子与幽邃的眷属的禁忌。人类的新娘与魔性的勇者的禁忌。也许在不同的时代它们会各自谱写不同的传奇,但现在,它们合二为一。
他期待,他蛊惑,他强迫:人世之外的灼温能够打破,多少年来人类女性惯常名为羞涩与驯服的死寂。
一切高尚都被他危险的眼眸碾碎,一切坚持都在他的引诱下灰飞烟灭。她注定在他面前脱下全部的枷锁,又或者解放自我的全部;正如她当初应允那双邪妄的,诱惑的,可恶的,醉人的手,长驱直入,探进她幽闭自矜的裙底——她以为那只是默认,而魔鬼却狡猾地认定,那是邀请。
如今她无法再逃开,如今她无法再退却。她必将再度为他展露亮如锋刃的勇气,即使她并不真正确信,自己具有那种东西。
但我会为您证明。
请您等待我。请您注视着我。
他燃烧的心脏依旧跳动不休,而她将要做的,也与剖开自己的心无异。公爵夫人就在此时倾身靠近,在魔鬼从来为她烙下滚烫爱痕的视线里倾身靠近,她迷恋地深深舐吻他眉梢眼角,那为她所爱的猩红近在咫尺,所以这就是她的热源,她的发光体;她曾将那诡艳的红比作暴君权杖滴落的鲜血,罪者头颅摘落的剜痕,现在,她有了新的幻想:
以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脸颊,公爵夫人用世上也是心中最动人的意象来颂咏他,就像他曾经为她做过的那样。“您还不明白吗?您就是我永远的、独一无二的太阳啊……”低下头去虔诚地触碰魔鬼号令燃焰的指尖,她被火狠狠吻痛;而这酣畅的痛意又将她带往热爱的巅峰,于是她在一阵又一阵幸福至绝望的感官狂潮中,无声诉说另一个未曾出口的狂想:
我愿意、企盼、病态地迷恋并且疯狂地渴求着……做您眼中的太阳。
男人希望女人永远不变,女人却总乐意看见爱人为她而改变,人类代代相传的亘古不息的渴望,即使高贵如烈日公爵夫人也难以免俗。她无法克制期待,无法停止想象——
她回报他的爱能否改变幽邃与生俱来的天性?
他的爱予她以灵魂的救赎,那么,她又能否将他从邪秽的永夜之中拯救?
……
满怀献身与殉道的觉悟,也为狂乱的激情所驱使,她被非理性的力量蛊惑,终将魔鬼的心脏紧紧攥取。那的确是火。一团博大磅礴的火。她曾被太阳深深厌恶,但没关系,这就是她新的太阳……
她一定是通过了魔鬼的考验,她听见他轻叹一声,那无形的灼热,深红的意志被缓缓送入了她的心口,注入了她的躯壳。她仍不知那是什么,或许狡猾的魔鬼永不会明言那是什么;但她明白,那绝不是被教典扭曲、被修女们怒斥的所谓邪秽的引诱,孽罪的诅咒,她确实感受到自己日渐羸弱的花苞抽出向阳的新芽,某种重获新生般强大的力量从心底最深处蓬发,将他与她彻底相连。
因为他,她脆弱的灵魂也在某一刻被英勇感召;因为他,她晦暗的心渊从此也有了火焰照耀。
她此刻就站在幸福与希望的顶点。她累极了,于爱人身边,他庇佑的羽翼下沉眠。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了,居然还能磕到狡朱HE的糖……我真实猛男落泪……在神游天外魂不附体无边狂喜的状态下码完今日份更新
第11章 魔性的勇者
【11】
与魔鬼同享的梦境通往一片火的海洋,身处其中,像回到了母亲满含爱意的宫房。她在燃烧的温床之上受洗,被他赐予新生的启迪,他说她可以不再做卡莲娜·歌维塔尼亚、不再做属于任何人的任何人,从此自由地嬉戏。她裸·身赤体游荡,去往任一寸焦土,因此地的主人是她的君主也是她的囚徒——
他将庇佑她,远比她软弱的,脆弱的,懦弱的母亲曾试图做过的更多。
黑与红作他非生非死国度中亘古不变的景色。这里没有花园中玫瑰开败后的光秃秃棘刺,没有高塔上眺望整座堡垒的孤零零飘窗,没有辉煌灯火之下响彻整夜的奢糜舞乐,没有日轮宝座之上,公爵紧握的黄金权杖。这里不会有噩梦,也不会有一切令她联想到自身悲怆命运的事物;这里只有魔鬼,她的爱人,从今往后他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太过美满的梦总戛然而止,所以不知何时她突然惊醒,睁开眼,魂灵重新自他的国度回到尘世躯体。天还未亮,魔鬼仍未睡去。或许幽邃的眷属从不背负困倦的罪名因此无需安睡,他正侧卧于她枕边把玩她丝缎般华美的长发,让爱人的一部分在他指尖跳舞。
她满怀眷念地攀附过去,又傻乎乎将疑问脱口而出。我从未见过您睡着的模样,您一定像群星,像黑夜一样永恒……她说,没说出口的是她期待他偶尔也来到她的梦中,与她相逢。
原来魔鬼在您眼中如此无所不能?他微笑回答,不过,这仅只因为我无比珍惜与您共度的每一刻。白昼是人间施予我的酷刑,而您,为我永世的伤痛带来解药……
我答应过您,在您身边的每时每秒,都要注视于您。
她听不懂那些高深莫测的隐语,她擅长解读的唯有他永远不落窠臼的情话。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借此掩盖颊边飞起的红云;她低声问道:“您说……您是为我而来?”
他依然狡猾地微笑:原来,我竟不曾说过?
不,他或许说过,但她不敢信。每当他降临,那横扫一切的狂热便如潮水席卷了她;夜的天籁左右她为他摇荡的心神,令他俯首于她耳边留下的所有话语都变得遥远,空洞,漫长,听不分明,像前世传来的回音。更何况少女第一场怀春的暗恋即以极其惨痛的失败告终,那是她的伤疤,她的耻辱,让她在无数个独自凄苦度过的夜晚自我折磨:连订下隆重盟约的丈夫都不愿爱她,连血脉深刻相连的母族都不再珍惜她……除了她自己,这个世上还会有谁——可能来拯救她?
幸好,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他终于到来。
耳边是魔鬼如末世鼓点般有力的心跳。他深红的意志分予了她一半,他燃烧的心脏此刻也正于她胸中跃动。这最真实的倚仗滋生出寻根究底的勇气,她不问他的来处而只问他的归处——他们的归处。
“那么,您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关人类的新娘,与魔性的勇者?”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渴望什么。渴望她真的是等待被拯救的人类新娘,渴望他真的承认,他会做——
一个用心险恶的故事,夫人,谁相信它,谁就被书写者美饰的话语哄骗。您应当知晓,您应当铭记,您与我,绝不会做任何结局注定的俗套故事的主角。
最温柔的情人,连断然否认她寄托无限遐想的幻梦的方式都如此温柔,但他眼中滚烫的红远不像他呵护所爱者的举动一样平静如水,他放下了把玩她长发的手,燃烧的视线追逐令它嚣动的火种,最后,在她微翕的红唇停驻。
她一定不明白她深爱的故事为何触怒了他。一切试图彼此理解的共融似乎都回到了今夜分歧的原点。
离告别还有许久。他要彻底剥离她可笑的幻梦,甚至不愿给她失落缅怀少女心事的时间,为此,他不惜让她领会最残忍的阵痛,在此深深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