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长生者(56)
可能也是天意,云家那边在知道程初华三人进入山海关之后,也第一时间派人前来蹲守灭口,却因迟了一步,正好撞在执法部手里。
执法部的人成日面对玄学界最黑暗的黑暗面,人均赛博精神病,做心理疏导能把心理医生带跑偏的那种硬核朋克人,那几个云家人落在他们手里可遭了罪了。
反正云家大部队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被洗脑洗成执法部毒唯了,当时的场面非常的赛博朋克。
云家来的是楚淮市分部现任部长云沉梦及与他同辈的十数名云家人,其中不乏知名文学家、史学家和玄学界的前辈级人物。可饶是他们身份都不低,在对上执法部的成员时,气势还是天然就矮了一筹。
正常人和精神病之前总是差着辈的。
面对这样的阵仗,执法部也大气,只让一人出面应对,那人就是执法部的副部长兼吉祥物,程宇。
他一身蓝色常服,模样看着很是年轻,相貌虽然不是英俊那挂的,却也儒雅沉静,毫无攻击性,不像执法部的其他人那样,几乎把“我是精神病”写在了脸上,让人不敢接近。
“程宇,你也来了?”看到来人,云沉梦脸色微变,多年养气功夫几乎毁于一旦。
程宇很少出外勤,因为他是执法部里唯一一个没有战斗力的人,他一般负责做统筹工作,是后勤人员。
可一旦这个后勤人员出了外勤,那就代表这个任务非常重要,重要到他必须出面镇场,让执法部那帮赛博精神病出于保护他的需要全力以赴,保证任务绝对成功。
“外界都说执法部里只有我能好好交流,我们部长觉得这话有道理,所以我当然得来。”程宇笑容可掬,却让在场的云家人都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尤其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后,更是脸色煞白,“云部长,你知道鱼交河底下有什么的,对吧?真巧,我们特部的人下去探过了,我也知道。”
云沉梦努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那又如何?不过是陈年旧事,都过去了。”
“怎么会过去呢?”程宇笑眯眯地道,“你知道,天道沉寂之后,那些犯下滔天罪孽的家伙最后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云沉梦微微一笑:“我们需要知道吗?”
“当然。”程宇笑着点头,“天道沉寂,可规则还在运行。规则公正而无情,如同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从不多行一步,也不少办一事。既不偏袒谁,也不冤枉谁。赏善罚恶,维持天地运转,由来如此。除此之外,对于如何处置恶者,规则亦与天道不同。天道多以雷霆伐罪,规则却常常是无声无息的处罚,我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云沉梦面不改色:“是吗?那又如何?”
在他故作平静的注视下,程宇终于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道:“你们灭鲛人遗族,断其传承,那等着你们的自然也是灭族的下场。云部长,你们云家,不会有下一代了。”
云沉梦再也保持不住表面的冷静,脸色剧变。
程宇冷冷勾起嘴角,甩过去一个淡漠的眼神,转身回到执法部同僚身边。
云家一干人呆立于河畔,仿佛凝固成了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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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事后二三
“啊,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解释卫朝国祚如此之短的缘由了。”
特部总部医院,住院部九楼903室,一身纯棉老年运动衫的鹤发老人倚在病床床头,手里慢悠悠打着蒲扇,把从不知打哪儿来的蚊子扇开,慢条斯理地道。
他慈眉善目,笑容温和,看着床边坐着的唐燃如同在看孙子一样慈祥,但实际上,以他的年龄,当唐燃的祖宗都绰绰有余。
他是特部一众长生者中最为年长的那个,今年已有两千一百余岁。旁人只知他姓杨而不知名字,多唤他杨老先生,唐燃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特部成员,对他的称呼比其他人亲近一些。
唐燃笑了笑,低头削苹果,边削边问:“杨伯,你还记得你之前给我的说的卫朝将军的故事吗?”
“记得啊。”杨伯扇着扇子,眼神里透出悠远的怀想,“那位将军年少时曾当过一阵子捕快,性子刚烈,宁折不弯,又相当的嫉恶如仇,经手过数百犯人,都是罪有应得。可他的捕快之道也有一污点,那就是他曾错抓了一名无辜摊贩,虽说后来为那小贩平凡,将人放了出去,但一直没能当面道歉,这也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闻言,唐燃抬起眼帘,眸间有明亮的笑意:“那个摊贩也是一名长生者,活到了现在。算起来,他的年纪可比你杨伯你还大将近九百岁,可是心态出奇的年轻。”
“哦?”打扇的手一顿,杨伯花白的长眉微动,笑道:“有机会带他过来和老头子我见一面,这世上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人能与彼此叙旧了。”
“会有机会的。”唐燃点头应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另说一事:“对了,云家和楚淮市分部的处置出来了吗?”
杨伯敛了笑意,不紧不慢地道:“出来了,云家人从特部除名,玄学界里再无他们的一席之地。执法部的人说,云家真正的处罚还在后头,此后云家不会再有血亲后代诞生,收养的孩子也将一生平庸,无所进益。如此两代之后,云家将彻底泯然于世,不复存在。”
唐燃削断果皮,将苹果一分为二,递给杨伯一半:“理当如此。”
江海市,跟老板请了三天假的程初华赶着假期的尾巴回到家里,点了份外卖与狴犴一起草草吃过午饭之后,就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一觉睡得沉,他从下午一点睡到晚上七点,好眠无梦。醒来时,他只觉得浑身疲惫尽消,神清气爽。
狴犴坐在客厅的窗台上,仍然是仙鹤兰旁边的位置,正欣赏脚下的万家灯火和头顶的无垠星空。听到卧室的开门声,它扭头看了一眼,金色瞳仁澄澈而宁静。
“狴犴大人,晚上好。”程初华笑眯眯地同它打了个招呼,踩着拖鞋进浴室洗漱,“今晚不吃外卖,我约了人,一会儿带你蹭顿好的去。”
狴犴眼底泛起一抹笑意,回过头,继续欣赏夜景。
浴室里,程初华快速漱口洗脸,拿梳子划拉划拉乱糟糟的头发。拾掇好自己,他走到客厅,点开了手机上的一条未读短信。
——八点半,江九大厦二楼自助火锅店。
发信人是云书霞,他用的还是大学时的手机号码。
“自助火锅……”程初华抹了把脸,“书罗在的时候,可没见你陪他去吃过一次,这会儿装什么深情。”
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偏偏很多人都不懂得珍惜这短暂的生命中出现的珍贵之物,非得等到失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怀念。
云书霞有本事拿云家百年算计换云家一条后路、为云书罗求一线生机,但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如他这般挽回?更何况他的算计,想来也是惨烈的可笑。
程初华摇摇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八点半,程初华带着狴犴准时前往约定之地赴约。到火锅店时,云书霞已经坐在提前定好的位置上,守着已经沸腾的鸳鸯锅往里放牛肉。
他今天没有坐轮椅,想是知道程初华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也懒得再装。
“怎么想起要吃火锅?”在云书霞对面坐下,程初华也不跟他客套,自顾自拿起公筷伸到辣锅里捞肉,“还是自助火锅?”
云书霞微微一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味道还不错,往后书罗醒了可以定期陪他吃几顿。”
程初华动作一顿。
虽然经历过万千世事,可在云书霞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够强大。他很难想象云书霞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平静地唤出尚未复生的弟弟的名字,就像他至今也不明白云书霞为什么能在云书罗的葬礼上一滴眼泪都不流一样。
云书霞并不是不在乎云书霞,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却也比任何人都冷静。
越想越觉得可怕。
“即使知道你为云家留下了后路,我仍然不能理解你做这个局的想法。”程初华转身去调了酱料回来,一边将第一块肉喂给肩上的狴犴,一边低声说道,“书罗若真能复生,大概也不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