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征途(25)
“我酒量很好的。对了,你的那个omega,有什么特征吗?一路路程很长,我也帮你留意留意。”阮希又下了一口酒。
酒像火山喷发后流出的岩浆一样,一路灼烧着流淌进胃里。
它烧得旺盛,烧得肆无忌惮,烧得他什么都没了。
完了,一般说自己酒量很好的人都没什么喝酒的能耐。
陆征河一边想着,一边回忆当时碰见预言家的场景。
当时,预言家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意味深长,像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唯一的线索只有一句:
——他是这片陆地上最特别的人。
这些年,在不断积攒的睡梦里,陆征河依稀记得他的omega是一位男性,背脊中央有朵花形胎记,状似玫瑰,呈宝石红色,小小的一个。那也许是命中注定的象征。
诅咒里还讲——
他的omega会因为他受苦、会比他先死去。
“你在想什么?快说啊。”阮希低声催促道。
他的耐心告罄,也怀疑自己喝醉了。
但还好,远处的风声、近处的虫鸣声,他都还听得见。
“他……”陆征河憋出一个字。
阮希连忙道:“嗯?”
见阮希一反常态,还这么着急,陆征河忽然说不出口了,干脆转掉话语风向:“他应该很可爱。”
“哦。”阮希听完,气得想跳上去掐陆征河的脸。
当然可爱了!
毕竟自己的omega,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陆征河放慢喝酒的速度,朝阮希晃了晃酒瓶,豪气道:“再干一杯吧。”
阮希答应下来:“好。”
碰杯,两人痛饮。
陆征河见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现在红润了不少,便问他:“喝了酒还冷吗?”
“不冷了,”阮希笑道,“其实就是想喝。”
沙漠之上的风再次朝这边吹来。
阮希喝不下去了,他把空空如也的酒瓶扔到一旁的沙土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很快因为自身重量而微微陷了下去。他眯起双眼,钻进可以取暖的被褥里面,弯曲着膝盖,弓着背脊,整个人睡成婴儿蜷缩于母体的姿势。
临睡前,阮希认真道:“晚安,陆征河。”
“晚安,阮希。”
陆征河也睡在一旁,不过他还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入睡,而是正在被褥里怀揣着一把枪,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走到今天这一步,陆征河内心是愧疚的。
婚约在身,碍于当下情况和身份特殊,他什么都给不了。甚至在双方接触之后,他才知道阮希是有心上人的。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如果自己现在不能做对方的alpha,那么事事都要进退有度、有分寸。
来之前,陆征河一直以为阮希和传言里一样不爱讲话,是不屑于搭理任何人的性格,一路上可以只是合作关系,结果阮希如此喜好亲近,还愿意把柔软的地方露出来展现给自己看。
这打乱了他原本井然有序的计划。
反倒是他陆征河自己,带着从小养尊处优、没怎么吃过苦的未婚夫一路逃难,有上顿没下顿,生死存亡尚且不论,连基本的坦诚相待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陆征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他的指尖稍微温热一些,一碰到阮希的脸庞,又迟疑地停住了。生生顿住几秒,陆征河才动作非常小心地摸了摸阮希的脸。
如果能活下来,等到了雪山之巅,天地浩大……
我们还有许多种可能性。
凌晨,天还没有亮。
陆征河一向睡得浅,对周围陌生的环境较为警觉,醒得也早。没一会儿,阮希也醒了,翻身坐起来,晃了晃脑袋,“天还没亮?现在几点?”
“还没到早上,”陆征河说,“走吧,动身。差不多该回车上去了,趁现在其他人都还没有醒。”
“好。”阮希迅速开始动身收拾。
沙漠昼夜温差大,还没有迎来太阳光照耀的大地实在是冷得离谱,阮希一路打颤,领口掩得严严实实,陆征河送的那把“地狱守卫犬”也冰冰凉凉地贴在胸口,只是也早就被体温捂得温温热。
“对了,我们等会儿上车就要离开这里。正午,灾难就要来临了,你去哪里找你的预言家?”
阮希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见curse城中哪里有路引。
沙土荒漠茫茫一片,行路没有任何方向。
“预言家是出现在生命里的,能遇上自然会遇上。”陆征河回答。
“你好迷信。”阮希吐槽他。
陆征河:“……”
有吗?
其实他平时训练繁忙,休息时间也劳累,很少关心自己的事儿,对这些私人事务并没有研究,倒都是厉深天天在耳旁叽叽喳喳告诉他的。
对了,厉深还说,如果遇不到预言家,就说明预言在被预言者身上不起作用。这一路颠簸下来,陆征河也不清楚自己希不希望遇到预言家了。
眼前的景象有了些变化。
长期被褐色、沙色充斥的土堆丘陵不再一成不变,其中多了个宛如蓝宝石般的小点。小点自远而近地在慢慢移动着,直至越来越清晰,最后逐渐出现一个人形。
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个人身披深蓝色长袍,正在沙漠中行走得缓慢。陆征河看得明明白白,那个人就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来的。
“你的预言家?”阮希脱口而出。
此时此刻,陆征河意外地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和命运感知。
他几乎是不受控地放慢脚步,迎面站在了初升的朝阳之下,不假思索道:“是。”
“你的预言家会认识我吗?”阮希紧张地抓住面纱一角。
陆征河转头看他,对方一双明亮而有吸引力的眼睛正露在外面,深红的瞳色在沙漠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清澈。
好像哭红的。他心想。
“……”
沉默着,陆征河伸手一抬,将阮希面纱遮住额头的地方又往下拉了拉。
阮希:“如果你想闷死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陆征河:“你忍一忍。”
两人谈话间,那位穿深蓝色长袍的老者已走近了。他深邃的目光首先并没有落到陆征河身上,而是从头到脚打量阮希一遍。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陆征河身上。
他微微鞠躬行礼,将手放在胸前,露出手背上代表海王星的符号——海神波塞冬的三叉戟。阮希在学校念书的时候,星系学课目虽然学得一般般,但是他记得海王星是凶星,意味着无边无际、灵性与救赎。
“欢迎您,来自雪山之巅的少主。”
老者开口,声音悠远低沉,仿佛从天际传来。
“您也好,”陆征河开门见山道:“请问我身上背负的预言是真的?”
“属实。”
“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
“万物乾坤,斗转星移。放慢脚步,也许会有转机。”
“放慢脚步?”
末日灾难时刻都在身边,他们没有办法放慢脚步……
两人陷入沉默。
而老者仍然保持着见面时的姿势,微微弓着腰,态度十分恭敬。他的深蓝色长袍非常宽大,连同头部一起包裹了进去,只露出整张饱经风霜的脸。
预言家见两位年轻人不再言语,道:“不只是这些。预言既然来自诅咒之城,自然有它不为人知的地方,需要你们自己去发现。”
阮希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预言家,也没太注意那个“你们”。
但是他听陆征河和预言家“聊感情”聊得那么投入,忽然内心深处那股想要较真的劲儿就涌上来了。
于是他开口问道:“请问您,我有机会毁婚吗?”
毁婚?
一旁听见询问的陆征河愣了一下。
老者迟疑几秒,随后说道:“要毁婚?摧毁美好的事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美好的事?”阮希疑惑。
“当然,”老者说,“不过您放心,它在您掌控之中。在四季扭转的地方,婚约将为您出现转机。”
四季扭转的地方?
现在是南方的冬天,除了沙漠这些特殊地区之外,南方大部分城市都是寒冷的。
还有,为什么是为我?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吗?
阮希克制住愕然,再稍稍弯腰,向预言家鞠了个躬,“感谢您。”
“时间不多了,二位少主。我需要继续上路,去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