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勿用(35)

作者:世间怀花客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黑蛟与白龙。 Original Novel - BL - 古代 长篇 黑云压顶,长河浊浪翻卷,势如瀚海巨波,横冲直撞,越过天云边际,滚滚西来。 浪涛层层,又卷又落,以倾覆之势顷刻冲破河堤,如裂口大蛇,张开嘴一口吞没两侧的田地房屋。 江水在磅礴大雨里嚎叫。 天如黑幕,雨如擂鼓,洪水如破笼猛兽。 远处的山丘上,避难的村民挤在山尖,绝望地望着洪雨中的大江。 点击展开

不消多久功夫,沈渊手里的蛟脖子缩成碗口大小,变成了普通蟒蛇的尺寸。

他这才拔出嵌进七寸里的爪尖,将司泉狠狠掼在地上,一脚踩上去。

花斑蛟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你还真敢。”沈渊恨不得立刻将他剥皮抽筋,“这次还能有谁保你。”

他一用力,脚下的蛟身被压下去,忽然变成了细白青紫的人皮。司泉变了人形,浑身是伤,脸朝下匍匐在地,眼睛失去了焦距,还在滴血,又黑又红。

沈渊微微伏低身,看见他的嘴唇在不停地颤抖,似乎是在说话。

一直重复两个字。

“救命。”

汪濡在次日凌晨从漠北赶回,一身沙灰尘雪,没来得及换就来找到沈渊。

那一架,向晚楼被撞毁得几乎塌了整整一层,沈渊裹着貂袄站在三楼的风口,见他来了,回过头冷冷地说:“这就是你要护的人。”

汪濡哑言,磕绊地问:“吃了几个?”

沈渊答:“两个。”

“都是客人?”

“嗯。”

“姑娘有伤到的吗?”

“你说呢?看看他砸的。”沈渊嗤笑了一声,“都送去别的院子了,这点动静整个扬州立马都知道了。”

不少人亲眼见到这类似大蟒的蛟身,出了这种事,向晚楼的生意大概是做不下去了,还有无数麻烦等着处理。

汪濡不知如何回答,词穷力尽般,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抱歉”。

“你跟我抱歉有屁用!”沈渊咬着牙说,“这是他第二次吃人,规矩你比我懂,不可能再留下。我还不动手,是想听你解释,我要一个原因。”

“我……”汪濡张了张嘴,叹出一口气,“这事儿很长。”

南方隆冬雪夜,无月无星,寒风呼呼地灌进塌破的高楼,把两个人的衣摆吹得不停乱荡。

这原本出于善意瞒下的过往,被撕开一角鲜血淋漓的皮。

“去年开春前,我去了一趟东北雪岭,是从山上出来时遇上他的。”

一开始就是一个很糟糕的相遇。刚化形的小蛇和一个风尘仆仆的归客,在大兴安岭深山的雪松之间愣愣地对望,半天没说话。

汪濡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小。

真的很小,身形顶多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妖类化人形,外表的形态总是成人模样的,很少有这样年幼的,像发育不良的小孩,一碰就倒。汪濡知道自己是撞上他化形了,又是见他是同类,自然地生出善意,主动开口问候:“你好啊。”

那小蛇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眼睛很干净很澄澈,学着他说话,口齿都不利索:“你,你好啊。”

“你是蛇吧,”汪濡说,“别紧张,我曾经也是,我们是同类。”

小蛇仍旧看着他,好像没听懂的样子。

“你几岁了?”

“几岁了?”小蛇重复,低下头晃了晃脑袋,慢吞吞不那么流利地回答,声音也很稚气:“三……三百岁……”

“那挺小。”汪濡点点头,“你一个人?”

小蛇没有说话,汪濡看看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雪,有声响的活物只有他们两个,看来确实是一个人。

“你……”他顿了顿,有点疑惑,“你不知道自己要化形吗?”

妖类化形需要足够的修为积淀,是件很郑重的事,最起码临近化形前自己会有感知,以便找一个安全又不偏僻的地方等待,最好是有成熟的妖跟着照顾。这条小蛇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雪地里,很是奇怪。

“啊,我……我不知道。”

汪濡闻言笑了,有些无奈又有些惊讶,说:“你可真有意思。你是这儿的妖吧?有认识的长辈朋友么?”

小蛇闻言细细颤颤地:“啊……有……有的。”

“回去找他们吧,等下天就黑得很快了。”汪濡抬头望了望,又将视线放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司泉。”

“行,司泉。”汪濡说,脸上笑容更明朗,“在这里遇见,我们挺有缘的。我叫汪濡。”

司泉又轻声学:“汪濡。”

“不过我要走啦,就是路过,不能陪你多聊了。”汪濡说,“我们交个朋友,你以后到了人间,可以来漠北找我,随时欢迎。”

“人间?”

“对啊,人间。”

司泉问:“人间是什么地方?”

汪濡想了想,回答道:“人间就在山外面,是人生活的地方,也是你化了人形之后,应该去的地方。”

应该去应该去,如果时间能倒退,事件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说这句话。他还是不够明白,还是太想当然。

人间毁了司泉的一切。

第38章

那年冬天北方格外地冷,漠北日日刮冻风,兴安岭九月初便大雪封山,寸步难行,鲜见人迹。生灵受迫于严冬之难,皮毛薄的早熬不过去,蛇类更休眠得早,满山寂静无影,宛如一座大坟。

过了时辰,天黑得很快,日色向晚,雪又下大起来,朔风迷眼。汪濡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前的小蛇,把身上裹着的白貂脱下来,走上前去轻轻给他围上。

“走了。”汪濡说,“你快回家去吧。”

司泉点点头,站在雪地里,转身望着那条高大的身影走远,渐渐融入雪片间,再也寻不见,又很迷茫地呆了半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日过早的夜像铁罩一样沉下来,他的肩膀和头顶已经覆满了雪,稍微一动就扑簌簌地往下落。刚化了形,对人身上下毫无把握,僵硬地迈出步子,差点仰面摔下去,摇晃好几下才站稳,接着就像婴儿学步那样,蹒跚又懵懂地往前走去。

沿着汪濡离开的方向。

“我以为,他会回去,起码找找他的长辈,化形非同小可,总需要有人保驾护航。”汪濡叹气道,“我走得太急,想得太理所当然,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出现在雪地里,我就该想到不对。”

沈渊皱起眉,稍一停顿后,问:“他一个人?”

“一个人。”汪濡点头,“没有别的了。那年太冷太冷,辽东下大雪,兴安岭那儿本来就没多少蛇,又冻的冻死、睡的睡死。我后来再去,才知道最后统共只活下来几条小的。”

汪濡说着顿了顿,脸上表情压抑不住地坠下来, “……他根本没长辈,都死了。”

拖着两条不适应的腿下山后夜已经很深了,司泉身上的白貂沾雪湿透,变得沉甸甸的,也不那么暖了,像冰冷的铅块。

山下零星布着几座村落,在雪夜里静悄悄的,司泉慢慢走进去,沉缓踉跄的脚步惊醒了村口一家院子里的狗,柴门响起突兀不停的犬吠,把他吓了一跳,又听见骂骂咧咧的人声从屋子里传来,像是哪个猎人,他连忙拽紧了衣服回头跑,跑着跑着脚一崴,扑腾一下跌进雪坑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脚踝火辣辣地疼。

他想变回蛇,却又不知道怎么变,没有人教他。他坐在坑里摸摸自己的皮肉,没有鳞痕的、软的、热的,还有两只胳膊两条腿,就是人类的模样。

脚实在疼,再去摸已经肿了,站不起来。他想到那会儿汪濡同他说的话,化了形就去人间,好像隐约明白了其中道理,可到底哪儿是人间?他该怎么去?

还有漠北,漠北又往哪走?

下着雪,天上是乌云,连星星也没有,不见一点光。司泉抱着湿漉漉的白貂屈膝蜷起来,决定睁着眼睛等天亮。他怕睡,怕睡过去醒不来,像别的蛇一样。

雪在天亮前停了一小会儿,白蒙蒙的天光盈起来,司泉从雪坑里爬出去,不敢走大道,就沿着下面的松林一瘸一拐地走。

兴安岭离城镇好远好远,又是大雪封山的严冬,路上不见人影,他从天亮走到天黑,鸟都没见几只。

午间经过一个小村,恰好有两个小孩童在路边打闹,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想问问人间怎么走,没料到刚开了口,就被砸了一脸雪球,小孩尖叫着跑远,大声喊“妖怪”。

他又跑,再一次滚进雪里,浑身湿淋淋的,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手背上爬了几片蛇鳞,一摸侧脸,也是硬的。

天太冷了,蛇类耐不住冬眠的本能,他才刚化形,控制不住,让原型显出来了。

他没办法,又不能停在这,只能继续往前走,尚且稚嫩的脚底被磨出一串水泡,淋漓模糊,他摸了摸渗出来的血,是温的,抹到手背和侧脸上,蛇鳞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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