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番外(140)
宁桓怔怔地望着北阴君远去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来。末了,他撅着嘴满不在乎地哼哼了一声,神气什么。
……
“听说二郎神君家的哮天犬喜欢上了人界杀猪户家的一条小母狗,整日吵着二郎神君要下凡。”
“张天师渡劫又又又又失败了,我估计啊——这辈子是做不成神仙了。”
“齐天大圣偷吃了太上老君的药,被堵在了南天门日日讨说法,天帝就装作不知道似的。”宁桓正说得眉飞色舞,忽地一粒石子落在了脑袋上。
“诶哟!”他轻声喊了一声。青狐面具在日光下透着一层薄光,树上的人撑着下颚,一脸不耐地道:“你究竟打算跟我跟到何时?”
宁桓捂着额角,满脸委屈:“打人不打头,不然长不出角,飞不上天。”
树上的人轻笑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谁告诉你的?”
“姑奶奶讲的!”
树上人笑了笑:“那是你,蛟蛇和龙的……”半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话便止了。他斜睨了宁桓一眼,旋即不见了踪影。
“喂——”只留了宁桓一个人在树下跺脚,这……好不容易才追上了。
……
人间的春夏秋冬也不知过了多少个轮回,不过,与仙家而言,都是转瞬即逝的光景。大家都似乎都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北阴帝君身后跟着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正因如此,宁桓开始很少被同族子弟欺凌。
有时,他瞪一瞪眼睛还能吓走一片孩童。狐假虎威,不过如此。他们在宁桓背后喊他“赖皮蛇”,可宁桓并不在乎。
一日,宁桓正趴在树下看话本,这些日子他喜欢上了人间的这些话本子,爱恨痴癫,一念之间,仿佛有道不尽的故事。北阴君屈膝坐在他身侧,他阖着眼眸,闭目养神。
宁桓微仰着脑袋,望着天际那处暗沉的天色微有些愣神。乌云遮蔽了天日,黑压压地滚成了一团,电闪雷鸣间,磅礴的大雨便落了下来。宁桓好奇地问道:“这是哪边的大雨?”
北阴君闻言,睁开了眼眸,他漫不经心地瞥过天际,答道:“是南海的龙王在天上布雨吧。”
宁桓点了点头,盯着天际,一副若有所思状:“天上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桓每日都会摸一摸头顶,可头顶的龙角仍是没有半点动静。姑奶奶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龙角便会长出来了。可宁桓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没有龙角就不能飞到天上去。不能飞的龙,怎么能称作龙呢。
宁桓想做条威风凛凛的龙,他不想做地上的赖皮蛇。
宁桓脾气虽倔,可年纪尚轻,眼见着族里比他小的孩童都长出了龙角,可是他还没有。他解释不了这些疑团,心上便漫上了一种恐惧。
会不会,他真的只是一条赖皮蛇呢?
……
传闻龙族在天界有一块圣地,是所有龙族死后的安息之处。宁桓便想学着人间的风俗,偷偷在那里给自己的父母立了一座碑。他虽未见过他们,不过听姑奶奶说过,他父亲是条威风凛凛的大金龙。
“那我母亲呢?”宁桓追问道。
“你的母亲啊——”叹息声化在了风中,白发女子摸着宁桓的头,“她是世界上对你最最好的人。”
当边缘的棱角都尚未磨平滑时,那座粗糙的墓碑就被轰然推倒在地了。宁桓被踉跄地直接推出了龙族圣地。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你娘非我族类,不能入龙族圣地。”
“今后你也不准来此地!”
非我族类……
“你为何不告诉我?”那是宁桓第一次见到北阴君发怒。眉梢紧蹙,漆黑的眼波中流光微转,艳色的唇边噙一抹暴戾的冷意。
宁桓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许是他真是一条赖皮蛇,有何立场让北阴君为他作主。
肃冼见他垂眸,嗫嚅着不肯说话,气恼地直接挥袖离开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蛇变成龙的?”他直接踹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哟——我的丹!”白胡子老头心疼地扶起自己的炼丹炉,“这……这天生的怎么变得了。”
“得了,鲤鱼都能跃龙门,怎么蛟蛇就不能变龙。”
这……这是怎么了?一向号称清逸的北阴君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脾气?
“这……这我真的没法子呀。”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这天生的,逆天命……”
又一个炼丹炉被直接踹倒了,“我的丹,我的丹……”
再然后,北阴君奉天帝之名去伐烛九阴。宁桓后来时常,若不是他如此执着于变龙,肃冼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宁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见肃冼坐在床头,翻阅着他那些人间带来的话本子。
“你怎么来了?”宁桓惊喜地道,这是上回吵架后他二人第一次见面。
肃冼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话本:“从七角山回来便想看一看你。我不在数日,变化倒是不小。”
宁桓有些茫然,问道:“什么变化?”
他慢慢走到他的床榻前,俯下身,双目正好同他澄澈的眼眸平齐:“长大了。”他揉了揉他的脑袋。
宁桓怔然了片刻,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飞身跑到镜子前:“肃冼,我长角了,我能飞了!”
白俊面容上泛起一丝浅笑:“可不是。”
……
“天下苍生差点毁于你手!北阴君,你可知错。”
肃冼于寂静无声中抬起头颅,他眼瞳平静无绪,道:“知错,愿受罚。”
宁桓再见北阴君是在轮回台。
“你哭什么?不就是入世做几回凡人罢了。你不是喜欢凡间,待我回来,我把凡间的事情将于你听。”话是笑着说出的,道不出的漫不经心。青狐面具缓缓摘下,他转身纵身跃入轮回台,从此,天上再无北阴君。
……
“姑奶奶,你知晓我为何会长出龙角的对吧?”手指攥成拳,关节泛着青白,心上是一阵刺骨冰冷的疼,“若是我把那龙角还回去,他们会不会放他回来?”
“寒烟山的那条新化形的小龙,是不是疯了,在八角山已经撞了整整七天七夜了。”
“你到底要如何!”白发女子坐在榻上呵斥道。
“姑奶奶,我要去找他。”宁桓垂着眸,哽咽般地一遍一遍哀求道,“你能不能帮帮我,我要去找他。”
“因果循环善恶纠葛,世间轮回这么多,就算我帮你了,你如何去找他!”
宁桓怔怔地垂下了头,半晌他咬着唇抬起头,眼眸中透着一股执着的光:“把我的命鳞给他便是了。这样,他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他。”
“你、你啊——”一声叹息。
轮回台中央颤然一震,如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漾开无数朵涟漪,因果循环善恶纠葛,又开启了一个新的轮回……
宁桓骤然睁开了眼眸,嘴角渐露出一丝冷笑:“烛九阴。”他说道。他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戾气,缓缓碾碎了手中的黑石,那块带着余温的石头,这就是祝融石吗?宁桓唇边翘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冰冷的石子在他手里逐渐变得滚烫。
“你……”烛九阴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他后退了一步,想要抽回那只桎梏着宁桓的手。宁桓的眼眸于萧瑟的杀意中,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意,他握住了那只穿过胸膛的手。
“你不是要你的命骨吗?”宁桓冷冷地笑了起来,“那我宁桓给你便是了。”
“不可能……这、这样你也会死,灰飞湮灭,不可能……”
明黄的火焰已经完全吞噬了宁桓的身体,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远处朝他踉跄奔来的肃冼。
为何不可能,就算是赖皮小蛇也会有想要豁出命保护的东西……
艳红的两滴血泪自肃冼脸颊缓缓滑落,他在哀求,不要走。
不要走。
火光渐起,转瞬变成了熊熊的火焰……
……
一月后。
“嘭嘭嘭!”
“谁啊——”白乎乎的影子从屋里晃晃悠悠地荡了出来。银川不耐地开了门,“砰!”门开启的瞬间,旋即,干脆利落地一声又被重重地阖上了。
“怎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诧异地问道。
“王伯,我……我见鬼了!”银川铜铃般的眼眸瞪得更大了。
“怎……怎么可能?”
“嘭嘭嘭!”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银川你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怎么不给人开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