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853)
一阵卷地风起,耳边传来了轻笑声。
不似欢喜或惨然苦笑,淡得像一层雾气后,徐然而落的白羽。
是父神的声音……?
不,不可能,父神已经……
他心头猛然瑟缩,下意识地循着声息,望向那鸟语花香的深渊。
是……下头的东西。
他喉头滚动,吞咽了下,莫名有感到寒气自脚底起,迅速沿着脊骨漫上来。
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他的脚竟有些不受控制,朝着悬崖边沿走去。
笑声断断续续,有时听起来,又像是泉水冲刷过山石,发出的清润声响。
仿佛行走在独木桥上,微妙的安宁。
一缕刺痛涌入脑海,笑声随意识戛然而止。
他震惊地回头,望见一双漆夜般深邃的眼,倒向深渊之前,被稳稳接住。
重黎沉着脸,看了眼倚在他肩上的执明,双唇紧抿。
看他方才的反应,应是还不曾与无尽有过牵扯,他之前的料想没有错。
命数的节点,就是今日。
第一千零一十章 渊底的无尽
他慢慢将执明放在树下,俯瞰着渊底风景,若他接下来想得没错,那么……
他纵身跃下悬崖,笔直下坠。
能望见亭台屋舍,桃李芳菲,山中溪涧奔流鲜活,一派春盛。
金色的障壁愈发近了,他目不斜视地紧盯于此,在触到的前一瞬,自他心口涌出道道清光,眨眼间便过了这一层。
他旋身站定,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他抬起头,望见不远处木桥边,有一株叫不出名儿的树,梢头繁花似锦,如清晨的霞光,还挂着温柔的露水,开得甚好。
树下坐着的人,着一身素净的霁色薄衫。
雪映烟光薄,霜寒霁色冷。
很淡的影子,像化在水里的墨痕,笛声停下,他望了过来。
重黎心头一咯噔。
这张脸与后来他见到的明明一模一样,却又觉得截然不同。
他从未在无尽脸上看到如此平静安详的笑,仿佛身在世外,心亦在桃源的隐者,静候随时会来的知音。
这副样子,与已逝的父神,实在相像。
他敢说,便是陵光,乃至司幽来此,怕也很难甄别。
一瞬的恍然过后,他平静下来,锐目紧盯着河对岸的人。
他走过去,身旁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甚至踩过木桥发出的吱嘎声,也毫无破绽。
无尽面前放着两杯茶,似是在等着谁。
至少,不可能在等他。
僵持须臾,无尽垂下手,竹笛轻轻搁在膝上。
重黎暗暗握紧了拳:“不是玄武神尊来此,让你很失望吗?”
闻言,无尽先是一愣,旋即嗤笑起来。
他只是笑,却不言是否被说中了。
“玄武不会来的,四灵没有人会来这受你蛊惑,趁早死了这条心!”重黎被这笑声闹得烦躁。
无尽停了下来,来回打量了他一番:“小子,你是玄龙一族的人吧,折丹是你什么人?”
重黎眸光阴鸷:“与你何干,你只消知道我与你之间,必要死一个。”
“哦?你觉得会是谁?”无尽饶有兴致地歪着头,声音却是冷的。
重黎但笑:“我会杀了你。”
四下陡然一静,无尽在瞬息的愕然后,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大笑,那笑声猖狂至极,似要穿透苍穹,撕裂天际。
狠厉的目光骤然射来,似困兽露出了獠牙。
“就凭你——”
他不屑一顾地蔑视着眼前的青年。
“常羲都没能杀了本座,你这小子何来胆量!大言不惭!”
重黎始终站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嘶吼,看着他发泄满腔不甘与怨恨,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怒不可遏。
只是觉得眼前的上古邪灵,着实可笑。
“我大言不惭,总比你在这自欺欺人好。”他的声音是平静的,没有嘲讽,没有恼恨,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只是为了陈述事实原本的模样般,从容淡然,“你用神力造出这片幻境,再真实又能如何,你自己看到的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无论你想去哪,在找到能杀你的人之前,我都绝不可能让你踏出这里一步。”
无尽有片刻的怔忡,忽地惨笑了声,眸中杀气幽然而起,四周景致也倏地黯淡下来。
眼前的一切被剥下了生机盎然的皮囊,在无边永夜中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寸草不生的岩石滩涂,枯死的草木,一地飞鸟横尸,坠进地缝里,顷刻间便被天火烧得连渣都不剩。
天地昏暗,静若坟岭。
再看向河对岸,哪还有什么花树,青雷攒动,电光夺目,粗重的缚神索捆着一双枯瘦的腕。
没有桌案,亦没有茶盏,方才还衣冠楚楚的无尽此时,却是衣衫褴褛地披着发,坐在一道灵障中,手中竹笛也化为骨笛,从膝头滚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闷雷欲催,燥火扑涌,冥冥不知终日。
这才是此处原本的模样。
无尽冷笑了声,望向他:“小子,你是来存心膈应本座的?”
重黎面上没有波动,将手中的半截血藤丢到了灵障前。
“这东西,是你弄到育遗谷的吧。”他用的是笃定的口气,“瑶池仙境消失后,你身在封印中,是如何操纵常羲上神的遗物作乱的?”
他一直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从苍梧渊脱身的。
无尽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血藤,似笑非笑地勾着唇:“南华啊……是好些年没见了,本尊是有操纵此物的能力。”
他似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他抬起手,地上的血藤缓缓浮起,竟真的又长出了一截枝丫。
但也仅此而已。
随着灵力被封印所断,血藤也掉在了地上。
重黎愣地一僵,望着那截血藤,错愕地陷入沉思。
他无奈地笑了声:“不似当年了……此物确是我所创,本也不是常羲的法器,可惜多年前我被封此处后,南华也落到她手里。与其在本座这浪费时间,不如去问问常羲……”
“若是有那个机会,我何须在这同你废话?……常羲上神封印你之后,便离世了。”重黎盯住了那双眼睛,望能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可惜什么都没能找到。
那眼中仿佛沉着一滩死水,冰冷地注视着世间。
“是吗……”他没有痛快地大笑出来,似是陷入了一阵雾茫茫的恍然中,倏地惨笑了声,“死了好啊,死了干净……死了,就不必再看到我了,她大约高兴得很呢。”
重黎从这寥寥数语里,竟听出一丝悲切,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灵障中的人无话可说般别开了脸,断了这话茬。
“有屁快放,无事就滚。”
重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背过身朝前走了两步,忽又顿住。
“天裂之事,你可知?”
坐在滚滚青雷下的人,缓缓抬起眼,似有一丝疑惑。
“好,我懂了。”重黎纵身而起,飞至悬崖半空,抬掌凝灵,剜出自己一滴心头血,于金色灵障之上,再落一道禁制,转身离去。
陵光匆匆赶到时,苍梧渊已再度被浓雾覆盖,远远便望见熟悉的身影倒在了崖边树下。
“执明!”她奔过去查看,他身上并无血迹或伤口,似乎只是昏过去了。
她立即将一缕灵气注入他眉心,速速将人唤醒。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脑子有问题的人说不出你这么离谱的话
执明幽幽醒转,因中术颇深,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
恰好东华从远处赶回,见状也吃了一惊。
“发生了什么?”陵光问。
东华提着剑,也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才有一人欲闯九嶷山,我追去阻拦。”
“人呢?”
“……跑了。”
“所以你就让执明一人下了苍梧渊?”她眸中有怒色,似沉在深渊中的火,燥热,闷沉,却烧得人心尖一紧。
他看向执明,隐隐觉出一丝不对。
“我……我没有下去……”执明咬着牙,挣扎坐起,“在我拿出太阴斗之前,便遭了暗算。”
闻言,东华先想到的便是有人声东击西,要对渊底的封印下手:“可有看清来人面貌?”
执明抬起眼,先看向的却是陵光。
“看清了……就是这几日在云渺宫养伤的小子,好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