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851)
他忙唤住她,询问陵光在何处。
镜鸾皱了皱眉:“主上?半个时辰前便去寻庚辛上神了,你不回屋歇着,又跑出来作甚?”
“庚辛上神……?”他愣了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镜鸾瞧他古怪,但也没有细问,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重黎站在朝雾花丛边,陷入沉思。
陵光与庚辛交好,他前世就知道,但这深更半夜,还要出去,不知所为何事。
不过于他却也恰好,思索片刻,他拿上一件袍子,匆匆出门。
八隅崖是昆仑主峰,最接近月宫之处,银白的玄霜古树盘根错节,几乎占据了半座山崖。
他到时,还不及戌时三刻,但江疑却已经在那等着他了。
江疑说:“戌时三刻本是陵光每日在屋中调息养神的时辰,你既然提早出来了,想必她眼下不在云渺宫。”
重黎缓了几息,走上前。
玄霜树在此伫立千万年,自是清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江疑一个眼神,他便闭合五感,不看亦不闻。
“你对封天阵了解多少?”江疑问。
重黎顿了顿,“不敢说十分了解,知之七八。”
他点了点头:“看来确实如此,你若是什么都知道,也无需来找我。”
这话说得未免含糊,重黎一下没听明白。
江疑继续道:“你可知当初常羲上神为何没有诛杀无尽,而是将其镇压在苍梧渊底,八万年不得离去。”
重黎蹙眉:“为何?”
他似是笑了下,淡得像是错觉。
“常羲上神的确是兼具阴阳五行,万中无一之人,亦是对付无尽利刃,可她输在了不忍上。”
“不忍?为何不忍?”
江疑踟蹰片刻,终还是觉得应当同他说:“我是这世上见到上神最后一面的人,那日前往苍梧渊前,上神曾说过,她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便是无尽。我不知到底亏欠了什么,但上神因此预料到自己可能下不了杀手,便将封天阵托付与我。”
“与你……不是四灵?”重黎诧异。
“不是。”他摇了摇头,“父神只知封天阵能将镇压无尽,却不知可永绝后患,四灵听命于父神,自是只知其一,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与酆都幽荼帝君二人。四灵确一行,并不能发挥出阵法原本的力量,故而只能继续封印,但这终究是扬汤止沸,非稳妥之计。”
重黎陷入沉思,“所以常羲上神才会留下你这个同她一样能合阴阳五行的十全之人,重启封天阵,你若出手,便也无需四灵……”
如此一来,师尊他们也不必白白送死,一切都可逆转!
他一时喜不自禁,激动地抓住江疑的肩,眼中熠熠闪光,似有火树银花,争相涌现。
“常羲上神是因不忍,才为妖邪所累,若能重启阵法,我定想尽办法护你,那阵法也并非全无漏洞,也许弑杀无尽后,还是能活着出来的!”
对,还有别的办法的。
他回到这,不就是为了另寻一条生路吗?
江疑已经避开了育遗谷的劫难,这场恶毒的诅咒,并非死局,他是能协助其阻止这一切的!
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他没有白回来,这是上天给陵光的第二次机会,他须得好好把握,将她从这轮回中救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
心头万念交织,哽住了喉头,他竟感到眼眶发烫。
江疑看着他几乎喜极而泣的样子,沉默良久,才出声。
“若是如此,我愿承袭上神遗志,为苍生除害,万死不辞。”
本该豪情万丈,斩钉截铁说出的一番话,重黎却从中听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不由怔住,错愕地望向他。
江疑站在树下,素来光华逼人的一双眼,闪烁着点点憾色。
“……可惜,我并非那十全之人。”
第一千零八章 问天珠
九重云霄之上,层云厚浓,一道赤光凌风而过,直冲天穹。
路过的仙娥纷纷抬头观望,不少人认了出来。
“那不是……朱雀上神么?”
“我还是头一回见上神真身呢!可真是威武啊!”
“上神背上那是谁?”
“……瞧着像是白虎上神。”
“二位上神这么晚了是要上哪儿去?”
“不知啊……”
下头议论纷纷,云上的人却是渐渐听不清了。
庚辛伏在赤金的鸟羽上,感受到温热,却并不烫手,低头看了眼迎风而上的“坐骑”。
“怎么突然说要带我上问天台了?”
陵光的声音因显出原身而如余音缭绕,悠远清澈。
“愿赌服输罢了。”
“赌?……”庚辛反应了片刻,“哦,那日的事啊,怎么这就认输了?”
“我知道输了便可,你这么想上来看看,我全了你的心愿。”陵光目不斜视,随一声长啸,展翼穿透云层,赤金的尾羽如长练翻涌,一度盖过了云上月光。
四下万籁俱寂,风声消弭,只见星河烂漫,似琳琅碎片,倾了满眼。
天地清明。
朱雀落在浮山之上,化为人身。
庚辛站定,环顾四周高台,山林郁葱,幽光漫天。
“自父神带我们上来封上神之位后,我便再没有来过这了……”她喃喃着。
“是啊,我一直也没再来过。”陵光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座冰雕玉琢的巨大山门,门侧垂着两帘瀑布,滚滚水花却似无声,无数碎金在其中翻涌,非凡俗之景可比之。
无论来过多少次,这样的景象都足以次次震颤人心。
庚辛随她步入门中,便望见了当初受封的祭坛,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封神那日,你我还都是初来乍到的山中小神,我甚至怀疑过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上神之位。”
她笑着,也曾有诸多好笑与无奈。
“你封神的时候在想什么?”
陵光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祭坛之上的玉珠,月色笔直地照在珠面上,莹莹光辉,似清波流转,永世不休,天上星辰皆映入其中,可从一珠得观天象万物。
“我想的是,上神之位,到底是由谁来给的……是父神,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注定?若是如此,我们的诞生,是否也有着因果。”
庚辛愣地望着她:“……你都把我念懵了,哪来这么多说头?”
陵光笑了笑,不置可否:“你还记得此物吗?”
她眨了眨眼:“问天珠啊,这如何会忘?”
“当年我们四人都曾触碰过此珠,从中获得上神之力,得以镇守四海。”
“是啊,当日你触碰时,金光最盛,故为四灵之首。”庚辛道。
陵光默然须臾,忽地一笑:“我听闻当年常羲上神获神尊之位时,问天珠发出的光,是如雪的白色。”
庚辛一怔,“还有此事?”
她想了想。
“不过常羲上神乃日月之神,乃上古混沌灵脉所孕,与父神同辈,想来与我们自是不同的。”
闻言,陵光神色木然地望着那枚珠子,良久,笑了笑。
“大约如此罢。”
此刻玄霜树下,重黎蓦地愣在了那。
眼中的欢喜也顿然僵住。
他似是听不懂这话般,愕然地盯着江疑。
见他如此,江疑摇了摇头:“我也曾试过,但是不行,我与常羲上神相差太远,成不了力挽狂澜的那人,更奈何不了无尽。”
他不似说笑,重黎只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攀升,一路蹿过脊骨,难以置信地揪住他的衣领。
“你胡说!那你为何要查这么久……费这么大工夫,留下三本手记给后世,你为了什么?常羲上神不是将一切都托付给你了吗?怎么会不是你!怎么会……”他一把将人抵在树干上,震得叶片瑟瑟作响。
巨大的惊骇打得他措手不及,他听从了长潋和颍川的话,回到这里,成了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甚至连师尊……连陵光都不记得他的昆仑,他回来,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个的。
“你还有别的办法是不是?江疑神君,我不能再看着她死一回,我不能……你告诉我,谁能重启封天阵,我可以把命都换给他!我不会让人白白送死……”他哽咽着,声音都是嘶哑的,慌乱中没有留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历经了嶓冢山那一战,他再经不起如此绝望的打击。
若什么都改变不了,若陵光终还是要走进封天阵,那么他回到这里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