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788)
他大笑着,高喊着“活该”,近乎癫狂。
而后终于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血汩汩地涌出来,痛苦与窒息随之而来,他努力睁开眼,夜色漆黑,雨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比冰还冷。
绘着兰枝的油纸伞再次撑在了他头顶,翩然而至的男子有如神祗从天而降,即便踏着这么多污秽与血水而来,他的衣摆也没有沾染一丝污秽。
他看着少年,静静地笑,仿佛只是身在局外,看一场人生大梦的戏。
没有悲喜,众生公平。
少年的意识逐渐模糊,已然看不清他的脸,留给这人世最后一句话,是对他说了声“谢谢”。
执明踏着石阶,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望见这幕惨况,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他看向站在厅堂前打着伞的白衣男子,面露鄙夷。
“不觉得恶心人吗?”
男子回过头,一张和父神一模一样的脸,笑容却是教人阵阵发寒。
“自然是有意思的。”
他抬起手,让他好好看看这满屋的尸体。
“凡人这一生的爱恨都很短暂,且经不起波折,如此脆弱却还妄图挣扎,明知道我说的话是错的,仍不顾一切地杀了这么多人,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儿,敢借他人之手,报一己私仇,不觉得好笑吗?你可有听到,他方才还谢我……”
他如此说着,当真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声太轻,湮没在雨声里了。
玄武蹙眉,看着这一屋子横尸,目光发冷:“余鸢已经去找你那一半元神了,你当真觉得凭她能从陵光手里抢人?”
站在雨中的人缓步而来,落着墨花的轻纱仿佛染上了血色般逐渐转红,随着他拾级而上,已然变了副模样。
伞随风消散,伞下的人也骤然如霜冰冷。
“不觉得。”无尽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场瓢泼大雨,“元神我定会取回,至于余鸢,她此去只要让重黎见了血,就算她帮上了忙。”
“至于这些人,杀都杀了,也莫浪费,尸体和魂魄都拿起去喂那帮畜生吧。”
说罢,他阔步而去,仿佛身后的血海同他半点干系都没有。
执明望着那少年单薄的尸体,至死,居然都是笑着的,默默收紧了拳,只觉一阵恶寒。
第九百三十一章 兵分两路
符惕山四面,已是一片乌泱,妖气成瘴,一时难散。
江疑的故居,陵光是不愿让闲杂人等知晓的,故而此行并未告知太多人,连镜鸾都不曾带着。
但余鸢却能来得如此“凑巧”。
看来无尽对自己这一半元神从未松懈过分毫啊……
陵光不露声色地看了重黎一眼,心知只要他在这,余鸢必定不会放他们走,那本手记的事无尽多半还不知晓,切不能让他发现。
妖兽扑涌而上,燃着赤光的金藤倏忽甩出,卷起无数走石飞沙,似一道惊天利刃,于铺天盖地的混沌中辟开天光耀耀,余威呼啸,亦能将近前的妖兽抽出百丈。
不染之威,余鸢也有多年不曾见过,她还是云渺渺的时候挥动这神武倒还不足为惧,可现在,她是陵光。
当空呼啸一鞭,利落地劈断了欲从身后偷袭陵光的妖兽的庞大身躯,幽幽墨色暗藏杀机,旋身三鞭,逼退了附近一圈虎视眈眈的妖兽。
“小心。”重黎站到了陵光身后。
不染与无愧,本是同根而生的神兵,一并挥出,半空犹如形成烈焰的旋涡,绽开星火万千,前后妖兽几度尝试,皆被逼退回来。
另一边,烛阴扇展则如利刃,片片龙鳞皆为刀锋,一路回旋,流光乍影后,方见血色喷涌。
妖兽中难对付的不多,但其一涌而上,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余鸢很聪明,知道战神之名,绝非浪得,她唯一的优势,便是这源源不断的妖兽,能拖个精疲力竭,就够了。
整座符惕山血流成河,令本就荒芜的山野雪上加霜。
重黎望着这些血,只感到自己的心口跳得越来越快,手中无愧似也跟不上油然而生的欲念,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杀。
全部杀光。
于是长藤越挥越快,好几次都险些甩到陵光身上。
妖兽的哀鸣不绝于耳,这种声音如魔咒涌入脑海,他竟觉得十分痛快。
“重黎!……重黎!”
有人在唤他。
他一阵恍惚,袖子被一把拽住,这才收回了神儿。
他还有些发怔,望着眼前的人,不知作何反应。
陵光盯着他的眼睛,须臾,回头喊了声。
“司幽!”她以眼神示意,司幽朝她目光所望之处看了一眼,当即领会,点了点头,与二人就此分道。
三人突然兵分两路,这倒是在余鸢意料之外,酆都主君虽也是个难缠的,但她此行是冲着重黎和陵光,自是立刻下令,只留一路妖兽追赶司幽,其余的紧随重黎和陵光而去。
离开符惕山后,陵光带着重黎一路向东,避开了昆仑的方位,身后妖兽紧追不舍,二人躲入空桑山,山中軨軨低鸣如啼,湣泽潮声如洪,可暂且掩藏二人动向。
追来的妖兽一时难辨方位,只能在山中胡乱搜寻。
陵光于叶隙中望见仍在空中逡巡的余鸢,回头看了眼紧握着无愧大口喘息的重黎,暗暗收紧了拳。
“师尊……”重黎整个人都因竭力抑制杀欲而颤抖,强忍着让自己维持最后的清醒,“封印在松动,你先离开这,我会想法子……”
“说什么胡话。”陵光握住了他的手,“你专心抑制元神冲破封印,我设法将余鸢和那些妖兽引开,你在这等我,不许再闷声不吭地离开,听到没?”
“回答。”
“……好,我不走。”重黎吃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而后掌心的手便抽走了。
眼前的景象忽远忽近,他感到背部像是被野兽撕开,黏腻的血已经洇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以免突然失去意识。
虽不至于昏过去,但脑子里的记忆却是断断续续的。
他听到了低低的嘶吼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山坡上,一头屏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一双硕大的头颅与垂涎的利齿,嘶嘶地吐着浊气。
这山中大部分的妖兽已被陵光引开,它显然是被他的血招惹过来的。
躲已经来不及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握紧了无愧。
屏蓬智低,只知食人,嗅到血腥味儿便不会顾及其他,退后两步,从山坡上猛冲下来!
重黎硬接下这一击,被撞得头脑昏沉,浑身的骨头都似是散了架。
抬手抵住其头一颗头颅,挥鞭当场斩下另一颗!
血如泉涌,撒了他满身满脸。
屏蓬嘶叫不止,痛苦地连连后退,四足乱蹬,慌乱中倒地难起。
重黎凝视着自己掌中的血,刺目的红仿佛无形的大口,朝他袭来,理智的弦刹那崩断,杀戮的念头随着擂鼓般的心跳愈演愈烈,如疯长的藤蔓,转眼塞满了他的识海。
四周传来低低的嘤咛,山中軨軨不知何时围了上来。
珠圆的兽瞳中映出一地横飞的鲜血,和站在痛苦惨叫的屏蓬旁那人,逐渐扬起的唇角。
且说陵光以自身血肉气味,将一众妖兽引往空桑山边缘,凭幻术迷惑余鸢,令她以为自己身边仓促奔逃的人是重黎。
所幸空桑山草木众多,从林间跑过,不过两道人影,一时也难辨真假。
余鸢一心想带走重黎,哪怕心存疑惑,此时也绝不会犹豫,一路追到了海岸。
陵光逃出空桑山,趁天色暗下,海上雾气弥漫,当即脱下一件罩纱,掐了个诀儿,使其化作人形,继续朝沙陵的方位遁去,自己则顺势入海,自海底折返。
余鸢有一瞬的晃神,再望去,盯紧了那两道人影,御风而追。
陵光在海底绕了半圈,从空桑山另一侧上岸,回到了与重黎分别之地,然坡下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具被劈成两截的屏蓬尸体。
满地横飞的血里,混着焦黑的鞭痕。
不染似是有所感应,忽闪了两下,朝着某个方位伸去。
她紧跟着去看,只见血迹斑驳的草丛里,赫然躺着失去灵光的无愧。
她将其捡起,长藤立刻化为一只墨镯,黯淡下去。
“重黎……重黎!!”她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霍然起身冲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