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754)
陵光微诧:“……其实我以为她会想把重黎扫地出门。”
这二人不对付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她还是云渺渺那会儿重黎就成天盘算着怎么炖了当时作为一只乌鸦精的镜鸾,打得最为凶狠那次,一个被抓花了脸,一个被拔秃了尾巴,更不必说这漫漫五千载,每日都沉浸在痛失主上的伤感中,是如何看待重黎的。
怕不是一早就想掐死了报仇。
诚然如今解开了误会,可那么多年的恩怨恼恨若想一笔勾销,也并非上下嘴皮子翻翻那么容易的。
司幽笑了笑:“那你还不太了解她,她这人啊,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说你散魂后她把自己关在女床山两千年,恨也好怨也罢,提起重黎更是什么难听话都说过,但她以桑桑的身份跟在你身边之前,也有大把的时间去找重黎寻仇。”
“她的本事你最清楚,这些年有多少机会能下手,可重黎近些年所受的伤,哪一处真是她下的手?”
这么一说,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重黎刚来云渺宫那几年,可忒能闯祸,你知道的,那都是已经闹得忍无可忍的地步了,还有不少你征战在外,不知晓的,就我所知的那些找上门来要说法的仙灵就有十来个,就没一个能拿捏着重黎动手动脚,你以为是谁在前头顶着?”司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云渺宫中手脚工夫最是利索的神君,若非早就当做“自己人”,若非当真下不了手,岂会这么多年只逞一时口舌之快?
有些事不说破,不过是彼此都拉不下这个脸罢了。
沉思片刻,陵光叹了口气:“苦了她了……”
司幽莞尔:“罢了,也都过去了,便是我们不许,你也已经同重黎成了亲,自己选的,不后悔就行,我把你喊出来,倒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为了陆君陈?”话音未落,陵光已然道出了后半句,目光幽幽,意味深长,“还是,为了东华?”
司幽一噎,错愕地盯着她:“你——知道?”
陵光原还有些疑虑,但他这般反应,也有此笃信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如此。”她笑了声,“就说以你这么怕麻烦的性子,怎会为了一个凡间的寻常少年专程跑一趟苏门山,特意嘱咐楚长曦收归门下,好生教导,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倒是明白了。”
司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几时发现的?”
“就前几日觉出几分古怪。”她想起了那晚在篝火旁无意间所见,“陆君陈后腰处的‘胎记’,是被我的九天玄火烧伤的。”
五千年前,不周山大劫伊始,执明叛变,至邪反扑,庚辛以命阻拦,当场灰飞烟灭。
她一怒之下要杀执明,东华上前替其挡了一击,半个后脊被玄火灼伤。
玄火至阳,烙入元神,无论转生多少年,是仙神凡胎亦或是妖魔鬼怪,如咒枷,永世不可磨灭。
“陆君陈说,那是与生俱来的胎记,可我自己亲手在挚友身上烧出的伤痕,如何会认错?”
今日之前,她憋了一肚子的疑惑想同他问个明白,但现如今话到嘴边,却只觉疲惫不堪。
连回想那日的惨痛,都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庚辛死后,东华也跟着殒命,我们四个都以为自己最后会为苍生献祭,也算个圆满,万万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长吁而出。
“我本以为东华的转世会是东海敖洵,恐怕执明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玄火伤痕做不得假,泰逢认主也做不得假,从对付饕餮的时候,看着陆君陈拔出泰逢剑的那一瞬,其实也勿需多言了。
此时再看司幽,竟觉得怎么都看不透。
从安排她借尸转生,到陆君陈的身世,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接连被翻出来的事儿,他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我不知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瞒过执明的眼睛,若非今日我试探出陆君陈的身份,你还打算连我也继续瞒着?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第八百九十章 当年真相
沉默几许,司幽忽地笑开了。
“这么提防我作甚?我是瞒了你不少事,但有哪一桩是拿来害你的?”
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司幽给气笑了:“得得得,你这么想知道,我将始末说与你听便是了。”
“当年不周山一战,在场诸灵无一幸免,何其惨烈,我的命是庚辛保下的,东华又是如何保全了元神?”陵光目光凝重地盯着他。
封天阵被破后,她拖着一身重伤封印无尽,根本无暇再顾忌其他,魂飞魄散后更是没想过还有复生的一日,又怎会料到东华尚在人间。
司幽笑了笑:“当年那一战,确实败得凄惨,谁都没有料到四灵中会有心存邪念之人,庚辛上神拼尽最后一丝灵力替你挡下封天阵的反噬,若非如此,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将无尽暂且封印在不周山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东华,是你们中伤得最重的,救下他的人,是当时同样遭受封天阵反噬的执明。你追着无尽去后,我刚从酆都赶来,看见执明护住了那缕破碎的元神,自己也难以久撑,当时遭难的仙灵中,恰好有东海大殿下之妻,鲛族姬君。”
“姬君当时已身怀六甲,可惜腹中胎儿受阵法波及,已成死胎,执明想将东华的元神引入死胎中,我试着用勾魂索带走东华的元神,然勾魂索到底只是用来勾取凡人魂魄的灵宝,至多算个中品,勾取魂魄时出了点小纰漏,留了一魂一魄在那死胎身上,一命魂,一神族天魄。”
听到这,陵光脑中一激灵,想起多年前在天虞山,陆君陈无意同她提起的话。
所以他和她一样,都是少了一魄转世为人的……
司幽叹息道:“我当时惦记着你那边的状况,匆匆把不全的魂魄收了,趁着灵气还未散尽,赶紧让十点阎罗送去往生,再赶回来寻你。”
“后来呢?”
“我回来时你的魂魄已散,受邪气牵累堕入十八层地狱,要不是……,唉,总而言之折腾了好些年,待我想起这茬,再去人间寻东华的转世时,才得知他因缺命魂,身子虚弱,每一世都灾病不断,家中贫寒,双亲终将他弃在路边,三九寒天,万幸我去得早,才没给冻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么点儿大。”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三五岁的孩子,又矮又小,才到他膝盖往上一点。
谁能想到呢,曾经冰洁渊清,秉节持重的上神,竟会沦落到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境地。
“那时候我心里头只想着如何保住你的元神,这一晃眼人间就是好些年过去,他其实已经入了好几次轮回,才成了这一世的陆君陈,我若是再不去,他活不过那个冬天……”司幽每每想起这事儿,其实都觉得挺对不住东华的。
“他既已转世,酆都自是去不得的,我在人间也没什么朋友,独一个楚长曦还算靠谱,思来想去,便将人送去了苏门山,每年弄些丹药过去,本想先养着魂,再寻时机融合元神,毕竟当年承了一魂一魄的死胎原本无缘降世,可谁知它不仅顺利出生了,如今还落到了执明手里……”
他头疼地蹙着眉,简直啼笑皆非。
不知该叹造化弄人,还是玄武执念太深,这么些年,竟真被他养出个敖洵来。
“事已至此,即便告知东海真相,那边怕是也难以接受,若取出那一魂一魄,敖洵必死无疑。”
四下忽地陷入一阵沉重的静默,连风吹花叶的声音,此刻都格外震耳。
望着飞檐之上,缓缓而过的流云,许久,陵光才开口:“可有问过东华自己怎么想的?”
司幽也有几分无奈:“陆君陈这会儿可没有东华的记忆,便是泰逢剑认得他,他也不认得自己,不过我扮作钟离阙私下旁敲侧击过几回。”
却听他话锋一转:“这小子如今所想所求,倒也不是扬名立万,早登仙班。心安于市,无忧于野,长剑换耕厨,诗酒胜生杀,堂堂上神,竟活成了无欲无求的样子……”
“无欲无求……吗?”陵光笑了声,“我倒觉得并非如此,六界安而后心安,战事休方能封长剑,四海升平才许得诗酒年华,他所求的,哪一件简单?”
他同她一样,辗转人世多年,颠沛坎坷,人情冷暖,什么都尝过,还不曾堕落,是因这未完的大任还深埋在神魂里,刻在骨子里,是因还有个楚长曦引他走上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