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735)
称不上诘问,只是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意,不愿同眼前的人发火。
“你去寒潭找过人了?找到了?”敖洵看见他手中的大氅,也不心虚,反倒笑了笑,“……看来没有。”
“……为何?”执明困惑地望着他。
敖洵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你以陆公子的心头血为药,治我的病,已经困了他八年,还不够吗?”
“可……”
“还需三帖药?”他忽地笑开了,“不必了。我想了很久,这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喝药也无妨,不需要再等一年半载。”
执明面色一沉:“不行,都治到今日了,突然断药,难保以后会出什么事……我去把陆君陈找回来。”
说着,他放下大氅便要出去。
“执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在灯下的人面色如霜,盯着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冰冷,“人已经逃远了,追也追不上的。还是说……只不过放走了一个药引子,就让你如此焦躁不安吗?”
执明的硬生生地僵在门边,错愕地回过头看向他。
“……你在说什么?”
敖洵莞尔:“你今日这么追出去,是为了给我入药,还是为了陆君陈这个人?你把他抓回来又如何?一年半之后,我治好了病,你是要杀了他,还是,留着他?”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执明一时无所适从,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没有想过最后如何处置陆君陈。
只是一味地取他的血,再一次次绞尽脑汁地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
循环往复,却是谁都没有往前走一步。
他不答话,敖洵却了然于心地笑出了声。
“看来是想留着的。”
“我……”
叹息声格外落寞。
“你说过,我是你兄长的转世,所以你才一直在我身边,给我治病,待我好,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离开东海八年,外头的人说不定都以为我死了,你把我变成了孑然一身,困在这雪谷里,我都习惯了,都没关系了……”
“可你觉不觉得,你这么追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敖洵注视着他的双眼,从未如此平静。
执明心中一慌,疾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你别瞎想。”他有些急迫,试图澄清什么,可到底在澄清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唯有一遍遍地向他保证,“我无论去哪里,都会回到你身边,我绝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了……”
那双眼里映着的分明是自己的脸,敖洵却总觉得他看到的并非自己。
那人才是真正在执明心里生根的,尽管如此虚无缥缈,和他其实一点也不像。
可他沾的光,受的垂怜,却都是因为那人。
想到这,就会觉得置身虚空,极不踏实。
“执明,答应我,不去找陆公子了可好?让他回到苏门山去,回到人间去,可好?”他仰起脸,期盼地望着眼前人。
执明僵了僵,不露声色地攥紧了拳,沉默几许,终是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闻言,敖洵终于喜笑颜开。
他开心了,执明也松了口气,扶着他去炉子旁坐下,听他说了会儿话,他今日胃口不错,又吃了些点心,其间当真再没有提陆君陈的事。
直至敖洵觉得乏了,合衣躺下,他替他掖好了被子,拂上门窗,走了出去。
殿中炉火正旺,暖如盛春,屋外却是冰天雪地,寒风卷涌。
他长立檐下,深思许久,沿着游廊走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召来谷中精怪,给了它们出谷的咒符,低声嘱咐。
“去人间打听陆君陈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传信回来。”
精怪们在谷中年岁已久,自是知道那片寒潭有多凶险的,此时面面相觑,犹豫再三,问他:“若人已经死了,也要禀报吗?”
这个字眼格外刺耳,执明不悦地拧紧了眉,照着那精怪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脚!
可怜那精怪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就撞在石阶上咽了气。
身死魂散,不过顷刻间。
“还有谁要同本君讨论生死的问题?”雪夜中,他目光幽寒,如沐血光。
精怪们吓得面如土色,谁还敢再多言一句,攥着出谷的咒符连滚带爬地逃远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 :偶遇
枝头桃李芳菲尽,十里河岸新绿浓,春盛万物喧闹,国泰车水马龙。
早市才开,来往百姓络绎不绝,街头巷尾飘荡着早点的香气,腾腾热气氤氲而起,似乎将这人间百味,都囊括其中。
酸甜苦辣,都揉开了,掰碎了,夜尽天明后,丁零当啷,又抖出一个鲜活的人间。
陆君陈穿行于其中,只觉神思恍惚。
八年未曾离开那座雪谷,如今所见的一切于他而言皆是如此遥远陌生,他有时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他拢了拢肩上的斗篷,颔首而行,尽量不想惹人注目。
半月前,他靠着敖洵的指点,终于找到了逃出生天的路,那片寒潭的确是死路,却也是绝处逢生之道。
他无力游到对岸,沉入水底的时候当真以为自己终于还是要死了,可一阵地转天旋后,却发现周围的水忽地暖了起来,且浅了许多。
他挣扎着爬上岸,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他就这么回到了人间。
这结果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比起逃离魔爪的欣喜,更多的反而是不知所措。
他在河滩上坐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有了些许切实的感受,起身去寻路。
经一番打听,总算晓得自己身在何处,于情于理他此时都该速速回到师门报个平安,但因多年伤病缠身,他的修为大不如前,灵剑也落在了雪谷,一时无法御剑。
敖洵给他准备的行李中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竟还有些银钱,对于他这般娇养长大的龙族殿下而言,已经算是思量得十分周全了。
他到最近的城镇落脚数日,去医馆抓了几服药,调理虚弱的身子。
都说久病成医,他的确如此了。
然还未等他缓过这口气来,便听闻山中有邪祟作乱,闹得人心惶惶。
而邪祟传闻所出之处,正是他那日逃出的山涧。
据受害百姓所言,出没山中的妖邪所经之处寒冰封道,凭他多年阅历,这绝不是附近修炼的妖物,且那些邪祟似是在打听什么人。
听到这,陆君陈便晓得自己不能再逗留此处了,趁着黎明动身,一路躲避追杀,才到了这边陲青乐城。
许是此地本就远离喧嚣,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觊觎,城中倒是太平,他到城下时,恰巧赶上初一的早市,混在人群中,紧追其后的妖邪一时难辨他的气息,总算能让他喘口气儿。
青乐城离苏门山少说还有百里之遥,他一面思量着是该就这么回去,还是先解决身后的麻烦。
周遭熙熙攘攘,水上摇橹船却荡漪缓行,偶一抬头,便望见桥下面摊的棚子下坐着的白衣女子,她静静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等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桌,明明未曾看到面容,心头却莫名涌起一股怀念之情。
那道背影浸润在人间烟火里,依旧遗世独立,教人挪不开眼。
就这么片刻的出神,桥上却忽地传来一声惊呼。
原是桥头一孩童只顾玩耍,未能看到从后头上桥的挑担人,险些被撞下河去。
四周唏嘘连连,皆围着那孩子温声宽慰,撞到孩子的那人亦是惊魂甫定,向着匆匆赶来的孩子爹娘连声道歉。
本就狭窄的桥头一时拥堵得下不去脚,不少人都绕道而行。
在场之人无不庆幸未出祸事,连叹善哉,唯有陆君陈一人看清了方才惊险至极的一幕。
那孩子分明是要从桥上跌下的,他亦做好了下河救人的打算,可脚还没迈出去,便见那孩子于半空中似是被一股气劲轻轻托了一下,眨眼间便平安地回到了桥上。
出手之快,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寻常人没能看出端倪,但他好歹是仙门出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下意识地朝桥边面摊望去,那白衣女子已没了踪影,桌上的面竟已吃完,银钱就摆在空碗旁。
陆君陈皱了皱眉,陷入困惑。
对于城中百姓而言,桥上发生的事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明日便会忘在脑后的小事,很快便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