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704)
陵光回了屋,其他人自然也各自领命离去,长潋独独留下了重黎,二人走出云渺宫,在山道旁一株玲珑树下停住脚步。
“方才不便问,那一半元神如何了?”
重黎一怔,几经犹豫,挽起袖子,给他看腕上密布的青紫蛛纹,笑了笑:“就这样。”
长潋面露惊色,扣住他的腕端看了许久,这经络较之他当初的相差无几,他那时五感几乎尽丧,可他看起来却与寻常无异。
至少在人前,的确没有任何异样。
“可有不适?”他拧着眉郑重地问。
重黎神色轻松地耸了耸肩,将手抽回:“倒是还好,并无太大变化。”
“你在途中失去意识,该不会”
“这就不知了。”重黎眉宇沉下,看向自己的双手,“这些瘢痕是近年多起来的,我不确信是否与之有关,即便真是因为这半缕元神酿成此祸,那些人也是死在璞玉剑下的,没有实证之前,我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
没有人会信一个恶贯满盈的魔族的话,他做过的种种错事,如今因果轮回终有报,他没资格怨,只是担心此事会牵累昆仑和师尊。
“我留在昆仑,于你们而言,是个麻烦。”
他头一回如此深思熟虑,得出这个结论,长潋却不大高兴的样子。
“师尊将你接回来,不是让你盘算着怎么再溜出去的。”
这话说得有些好笑,重黎无奈地望着他:“我是怕你留着我,那些人到时候迁怒昆仑,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你这上仙的清誉还要不要了,什么叫我溜出去”
“哟,你几时担心起我的清誉了?从前不是巴不得我名誉扫地,跟你一起被骂么?”长潋白了他一眼。
重黎笑笑:“做人师兄,自然要同甘共苦。”
“呸,说得好听,你就差个垫背的。”长潋懒得同他废话,“总之查明你所言之前,别离开昆仑山,师尊好不容易复生,我虽下令所有弟子不得编排,但也只能管住本门弟子的嘴,管不了别人,此事终归会传出去,无尽和玄武上神断不会就此作罢,何时会有动作谁都拿不准,你也多留个心眼儿罢。”
重黎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我记着了。”
第八百三十章 :心乱
回到云渺宫后,陵光便觉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倒也不是殚虑什么,就是觉得难以闲坐。
偌大的神宫悄然无声,四下空荡荡的,只有她的呼吸在回响,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毕竟以前从不会这样。
想着许是下山一趟,沾了些人间俗气,以至于新神难宁,于是索性盘膝坐下,默念清心咒。
以往心绪不宁时,默念三五回便可安稳下来,可邪门的是,这回连着念了十来遍,倒是把自己念得愈发烦躁了。
方才一路走来不觉,在长潋他们面前亦不觉,可这会儿一合眼,脑子里哪里是清心寡欲的咒法,翻来往复净是重黎那张俊美刚毅的脸,回想起方才二人沿着石阶走上主峰,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温柔与暖意,那双眼里,似是有一簇火,烧得她面颊发烫。
起初是她稀里糊涂地顺势拉着他走,可后来竟不知不觉,手就到了他掌心里,被紧紧攥着,那么滚烫。
她头一回发觉,从前须得在她庇护下才能走上昆仑山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须得仰望的青年,不知是不是这八年来游历四方行善积德,磋磨了一身戾气,这面容也稳重了许多。
她一觉睡醒,他就长大了。
站在她身旁的时候,足以成为一方荫蔽,让她安心休憩。
可那样的眼神,太过沉炽,她以为自己的心思是能藏得住的,她能克制,再过千万年也不会被任何人瞧出来,但他在山道上,冲她回眸一笑的瞬间,有如漫山山花欲燃,盛开了无数星华,回想起来竟让她无所适从。
脑子里装的全是一个人,这清心咒是怎么都念不下去了。
她咬咬牙,烦闷地睁开眼,朝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眼。
掌中还残留着余温,比炉火更烫,一直烫到肺腑里。
凉风从半掩的窗缝穿堂入室,却让她觉得脸更烫了。
做为云渺渺的那三世记忆涌入脑海,更是搅得地覆天翻。
不过是没了记忆,堕入凡胎,她怎么就
便是换了个身份,这便宜也被占尽了,更不必说转世之前还有一桩更难启齿。
东华同她说过,身为上神,当秉节持重,雅正端方,为众仙灵表率,这下她还剩什么端方,什么雅正?
“都是这个臭小子”
她心绪烦乱,万念交织,打坐是无用了,便打算出去透口气,哪成想刚拉开门眼前就冒出个人,她这会儿正焦躁着,走得有些急,一时没刹住便往前栽去。
来人手里还端着东西,腾出一条胳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臂弯稳健有力,总觉得没费什么劲儿便托住了她的腰。
陵光错愕地抬起头,正撞进一双漆夜般的眼里。
重黎也有些诧异:“师尊没事吧?”
肌肤的温热隔着轻薄的面料传过来,勾起了之前同床共枕时的记忆,她顿时如被烫着了一般挣脱出来,局促地理了理衣衫,干咳了声:“没事。”
“师尊这是要出门吗?”他问。
陵光看了看自己已经迈出的一条腿,灿灿收回,方才满脑子的都是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她还真有些不敢看他,淡淡地“嗯”了声。
“师尊想去哪?”
“突然不想出去了。”
“你怎么过来了?”她以为长潋留下他,师兄弟二人要说上一会儿话,怎的这么快就到云渺宫了?
“哦。”重黎恍然回神,指了指手中的药,“我来送药。”
闻言,陵光这才留意到他手里端着两碗的汤药,黑糊糊的色泽,还有冒着苦味的热气儿,一眼便晓得定然是霓旌的手笔。
“为何是两碗?”她心头一咯噔,想不起自己何时加了药。
重黎看着药唔了一唔:“另一碗是我的。”
“我陪师尊一起喝。”
见她沉默,似是踟蹰不定,他又补了一句:“师尊要是难以下咽,我可以喂师尊喝完这药。”
这一说,陵光顿时想起之前在崇吾宫,被他一勺一勺折磨着喝完的苦药,不由得双肩一震。
“不,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
她正犹豫着如何赖掉这碗药,眼前的人已经从她身旁借过,径直走进殿中,将药摆在了她方才坐的矮案上。
陵光尴尬地抿了抿唇,犹豫半响,道:“这药我已经喝了一段时日,其实不喝也无妨了。”
“不行。”话音未落便得到了斩钉截铁的答复。
就见他放下了两碗药,便回过身来望着她,“师尊趁热喝吧。”
瞧着那碗药,陵光嘴里就泛苦水:“那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陵光深吸了口气。
“为何不行?”
“因为我前脚走,你后脚就会把这碗药倒在花盆里。”重黎毫不犹豫地指向不远处的一只青梅胆瓶。
陵光无法反驳,他所指的那只花瓶,也是方才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
所以这小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霓旌说你下山数日,一直没有服药,这药今日是必须喝了。”重黎道。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药喝不喝都是一样的。”她少有被人反驳的时候,心中自是不服的,口气也不自觉地强硬了几分。
重黎默然片刻,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可是师尊不喝药,我会放心不下。”
“幽荼帝君说你少说十年才能醒来,如今提前两年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但这其中万一有什么纰漏怎么办?长潋告诉我,你八年前赶我离开昆仑的时候,那具凡胎就处在灯尽油枯的边缘了,可是你那时跟我说的也是没事,我不能一眼看穿你有哪里不舒服,只能亲眼看着你把药喝了才能安心些。”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涌动着无法严言说的无奈和愧疚,有些笨拙,还有些着急。
陵光喜爱他好多年,嘴上不说,可看着他这般样子,难免还是会心疼。
犹豫了半响,她终是退让一步,尴尬地开口:“这药太苦了。”
陵光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位上神,是个师尊,自她诞世以来,就没向任何人服过软,低过头,被妖兽的利爪刺穿肋腹的时候也没认过怂,抹了点药便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