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615)
雨声窸窸窣窣地打在伞面上,有些震耳,她踟蹰良久,终还是端着碗离开了。
屋中弥漫着刺鼻的药草味儿,闻得久了口中也泛苦水。
与长瀛阁和云渺宫相较,这屋子不算大,撩开隔断的布帘,便能望见内室榻上裹着被褥缩得厉害的云衡。
脸色如何楚司湛看不出,他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才喝过药,不住地咳。
平日随身携带的青锋剑就搁在床头,不曾拿远。
瞧着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便是跟着应燃习了武,一染病就难受得直哼唧。
咳了一会儿,他隐约觉察到床前好像站了个人,一直看着他。
本以为是云夫人不放心,去而复返,并未放在心上。
然下一刻,一只纤细的手贴在了他唯一露在外的额头上。
带着初春的微凉,指节分明。
绝不是云夫人的手。
他错愕地抬起头,望见了俯身探来的楚司湛,本就嗡嗡作响的脑子更是乱成一锅浆糊。
“陛下?”
一开口,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居然有些骄里娇气。
“还在发热。”楚司湛皱了皱眉,收回手,直起身,“躺着吧,别瞎动了,这就你我二人,用不着装模作样立规矩。”
闻言,云衡放下了胳膊,愣愣地躺了回去。
“陛下这么来了?”
他烧了好几日,病得有些糊涂,总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楚司湛端来一圆凳,坐在了榻边,替床头的灯添了些油。
如今外头阴雨绵绵,屋中也昏暗。
“药可有好好吃,怎么一直不见好?”楚司湛似是随口一问。
云衡有些尴尬:“吃是吃了,就是药苦得很,一大碗实在喝不下去。”
闻言,楚司湛眉头一皱:“倒了?”
“好歹喝了一半”云衡含含糊糊地答话。
楚司湛的脸色愈发地沉,若不是他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躺在那,他非发火不可。
“三岁孩子吗你?吃个药这么费劲儿?比朕那魔尊师叔祖还幼稚!”
“”云衡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跟臭名昭著的魔尊相提并论,委实接不上话,一噎气儿,又呛了几声。
楚司湛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帮他顺了顺气儿。
“陛下,外头如何了?”云衡边咳边问。
自他染病后,已过两日,他实在没力气出门,便是问云夫人,她也不定会同他说实话。
躺在这听了两日的雨声,丝毫不见势弱,这么个局面,教人如何能安心?
楚司湛顿了顿,道:“昆仑山外的结界还能支撑,山中并无妖兽闯入,但因这场雨,染病的人已有不少,除了你之外,大多是体弱的孩童,二位长老都去看过了,已经开了方子,喝的应是与你一样的汤药,也同样尚无好转的迹象。”
云衡心头一紧,追问:“可有对策?”
他摇了摇头:“师父云掌门这几日鲜少露面,也未曾提及下一步该如何做,眼下只能让禁军与那些弟子四处巡视,以防万一,但这样下去终归只能拖得一时,无尽和玄武上神一日未打消攻下昆仑的心思,山中所有人的命都是悬着的”
闻言,云衡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连天虞山的人都没有对策,他们这些凡人又能做些什么?
当初救回的那些人,生死关头又会如何想?
还会觉得当初获救是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他不敢想象一旦山外云雾散去,如今的昆仑还有什么法子能自保。
“援兵还未到吗?”他揣着一丝希望。
楚司湛叹了口气:“西海被封,所有通往外界的路都被堵死了,援兵一时半会儿是进不了,眼下唯有自食其力,想法子对付那些妖兽。”
话虽如此,但每个人心里都直打鼓。
如今围在外头的东西可不是有良知的生灵,便是开了慧,也绝不可能在饥肠辘辘的时候来同他们讲道理。
有心抵抗,但斩妖除魔非凡人所能,到头来能倚靠的只有仙门,只有将他们从天虞山带到这的云渺渺一人罢了。
云衡想象不出,这样重的担子,她如何担负得起。
“眼下山中还算安稳,不在雨中淋太久便无大碍,病的大多是些妇孺孩童,你算个例外。”楚司湛道。
云衡干笑:“风寒罢了,再好的身子骨一年到头总要病个一两回的。”
“强词夺理。”楚司湛不以为意,示意他躺好,“睡着吧,朕今日奏折都批完了,外头雨大,在这坐一会儿。”
说着,摸出了不知藏哪儿的书,就在这翻看起来。
云衡诧异地眨了下眼,盯着他欲言又止,终还是抵不过病中的疲倦,合眼睡了过去。
第七百二十七章 :怨恨的旧梦
楚司湛本想坐上一会儿便回去,但禁军那边迟迟无人来寻他,手中的书看着看着,时辰便迟了。
雨势不歇,外头昏沉得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书还剩几页,但困倦已经涌了上来。
揉了揉发紧的眉心,他伸手试探了下云衡的额。
还有些热度,按常理,后半夜就该发汗了才是,云衡的身子却一直在发凉。
在榻边添了只炉子后,他坐到了窗下,支着额头想要小憩片刻。
算算时辰,一会儿还会送碗药来,未免这小子抖机灵再喝一半倒一半,他决定留下来看着。
谅他胆大包天,也不敢欺君。
他这一合眼,还真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总不踏实。
悠长的笛声忽远忽近,似山风呼啸,有些沙哑,传到梦里听着莫名的不舒服。
他皱着眉转醒,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雨声淅沥,逼近子时。
云夫人不知可有来过,屋中一片死寂。
他下意识地朝榻上望去,面色顿变。
被褥凌乱,脚蹬上还放着鞋,木架上的外袍也都在,云衡却不见了。
他霍然起身,一摸被子,还残留着些许温热。
人才离开不久。
若是起夜,不至于连鞋都忘了穿。
他当即四下转了一圈,人果真不在屋里。
耳边再度传来那阵诡异的笛声,夜深人静,不细听倒极似谷中山风。
楚司湛拉开了门,撑开伞朝外走,在附近寻了一圈。
其间,瞧见好几户人家屋门半开,疑心于夜不闭户之际,他忽地望见半山腰的山道上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云衡。
他只着一件单衣,似是忘了自己是怎么病的,缓缓地在夜雨中行走。
楚司湛有些生气,咬咬牙追了过去。
夜里雨势渐大,山路湿滑,明明瞧见云衡就在那,白日里还蔫在床上爬不起来,这会儿翻山越岭,居然追不上。
“云衡!”他高喊。
远处的人却浑然未觉似的,淋着雨径自朝山下走去。
楚司湛回头看了眼,身后灯火零星,离云渺宫甚远,诚然隐隐觉察到不对劲,但回去喊人,八成要跟丢。
咬咬牙,追了上去。
雨势迷眼,山道湿滑,他撑着伞,提着衣摆,追赶十分不便。
听巡视之人说,昆仑山道冗长,石阶何止千百,若无御剑的本事,徒步下山得走上好久。
平日从长瀛阁眺望,山路蜿蜒,湮没在云雾间,望不到头。
上山时有飞舟送到山腰,如今下山却只能靠着双腿去追。
他渐渐气息不稳,力不从心,靠着一股子气劲硬是撑住了,好在重黎之前教了他几句心法,虽与云渺渺所教的有些出入,但此时倒派上了用场。
他一路跟到山脚,雨雾翻腾,其中夹杂着森冷的寒气,较之山上更为诡谲。
他望见云衡朝着结界边缘走去,踏出这道护持,便是赤水之界,再不是昆仑境内。
外头传来声嘶力竭的咆哮,他当即奔了过去,卯足了劲儿将人拽住。
“你要去哪!”
被拽住的云衡终于停了下来,扭头望着他。
神色凄凄,面色苍白,呆呆地望着他。
分明是病中之相,手劲儿却不小。
“云衡,你要去哪?”楚司湛缓了缓,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眼前的人却并未答复,只是这么盯着他,恍然无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
没了云雾遮蔽,山下的咆哮声更为刺耳,方才那阵似有若无的笛声再度响了起来。
这回,绝不可能与山风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