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535)
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时,他瞧见了她手上的伤痕,油溅到的,切菜划伤的,东一道西一道,瞧着甚惨。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在后厨又做了什么好事。
“想一出是一出,炖什么汤”话虽如此,他还是取来了药膏,抓着她的手指抹了一圈。
“不知道。”云渺渺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想煮便煮了。”
他僵了僵,没有接话,也不曾反驳。
侧窗开着,夜里山风萧萧,显得四下愈发宁静,从窗子望出去,夜空中悬着一道璀璨银河,天幕高远,乌云尽散,唯有光华万千,一捧人间星海,皎皎明月,春去冬来,掬着亘古千秋,荣枯明灭。
明明病得昏沉,却从未觉得,如此安然。
她抿了抿唇,猝不及防地开口对他说:“抱歉,之前在正殿里,我不是那个意思,话说重了,抱歉”
重黎倏忽一怔,无措地望向她,失了方寸。
等了许久的一声“抱歉”,却并未令他觉得痛快,甚至是错愕的,觉得自己听错了,根本不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排骨汤本是打算让你消消气,您喝了,说不定此事就一笔带过了。”
她沉默几许,叹了口气。
“如今又觉得这样不好,还是当面说一声抱歉吧”
顿了顿,复又看了他一眼。
“漆吴山来信了,妖兽食尸,以增进法力,虽是歪门邪道,却不容小觑,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既想护住人,又想保住天虞山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同阿鸾商量,待下回妖兽袭来,若是真挡不住了便弃了天虞山,去昆仑暂避。这法子有些对不住师门,算我一意孤行吧,尊上本是昆仑弟子吧,觉得如何呢?”
重黎没料到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几日她总是心事重重的,似是又回到了最初喜怒不惊的淡然模样,却原是这般想的。
昆仑山。
多久没想起这个地方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曾是昆仑弟子。
“既是掌门,你觉得如何便是如何。”
他并不想提起昆仑,更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回去的一日。
将人抱到榻上后,他也顺势躺了下来。
云渺渺怔了怔:“您不回屋?”
“回。”没好气的一声。
说是这么说,人却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等处境她也有些习惯了。
只是人一病,脑子便糊涂,容易胡思乱想,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之前阿鸾说,他为了夺回朱雀的神魂,硬闯十八层地狱的事。
正因晓得他心里的人是谁,才更觉得无力。
他关心她,照顾她,数次救她,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魂胎吧。
她和余鸢,都不过是沾了几分缘,得他看了几眼罢了,拿什么跟朱雀上神比呢?
自知之明,总比自讨没趣来得好。
她没有力气推开他,稍一挣扎,便被圈在了怀里,温热的掌悄无声息地贴在她小腹上,屋中还弥漫着排骨汤的香气。
她睁着眼撑了一会儿,药劲儿涌了上来,便有些吃不住了。
心中似是堵了口气,病中的人总是易喜又易怒,有时连自己到底在同什么怄气都说不清道不明,索性不管不顾地扎进他胸口,嗅着那好闻的海棠花香,沉沉睡去。
重黎一僵,低下头看着胸前的脑袋,她身上的热度都被药激出来了,恐怕要烧个半宿,抱着的时候才发觉她似乎又瘦下去了,好不容易养出的几两肉,功亏一篑,骨头硌得他不太舒服。
她素来体寒,这会儿倒像个烧热的炉子,同他说完了抱歉,说完了昆仑,便心无旁骛似的靠了过来,全然不担心他对她会有什么非分的念头,安心至极。
他的胳膊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轻轻地落在了她腰上,弓着背,几乎将她整个人裹在了怀里。
掌中凝冰,敷在她额上,至少能让她好受些。
“你要有前世一半的法力,我哪有这么多麻烦”
漆夜中,传来一声怨恼的长叹。
重三岁:她怎么对本尊这么放心?本尊好歹是个男人,她就不怕当场被本尊办了?
云渺渺:对于心有所属的魔尊,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反正我只是怀了个莫名其妙的魂胎,他又不会把我怎么样。
作者菌:你俩心真宽。
第六百三十三章 :你不想,便不用见
天火漫漫,山野萋萋,焚尽了记忆中本该巍峨如柱的不周山。
重黎是记得这里的,在许多年前,和谁一起来看过山崖边那株如血的相思树。
满树繁花,如绚丽的朱砂,回过头,有人在对他笑。
那笑容偏偏与眼前置身于烈焰中,浑身是血的人交叠在一处,渐渐融合了。
凄凄楚楚的侧影,含着无奈,悲叹,还有一丝惭愧。
她是笑过的。
只是他没有信。
还没来得及信,她就坠入了天柱之崖,绯红的云海,葬了他记忆中最高不可攀的人。
从梦魇中惊醒,霍然起身,才发现外头晨曦晴暖,光辉刺眼,怀中空空,被褥却还是暖的,下意识地惊慌了一下,四下张看,却见窗下的人刚披上如纱的白衣,回眸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困惑。
毕竟他昨晚才说过会回屋睡,可天都亮了,人还在这。
与梦中渐渐远去的身影不同,她是真真切切地站在那的。
只是光影交错,显得有些缥缈。
他从榻上一跃而下,三两步到她眼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数回。
盯得久了,云渺渺不免感到尴尬,还以为自己今日穿戴有何不妥,遂低头整了整衣领,细细端看了一番。
“您看什么?”她忍不住问他。
重黎还没从方才的梦中缓过神来,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起初那几年,一合眼就是她坠崖的画面,梦醒后就去不周山的废墟中翻找,翻不动了,索性坐在坍塌的山石上,一连几日地发呆。
梦得多了,便不敢再梦,索性也不睡了。
此后千年如云烟,他没有再做过梦,那片烈火汹汹的不周山也就渐渐淡忘在识海深处。
怎么又梦见了
“尊上?”云渺渺看着他满面凝重,许久不言,狐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重黎吞咽了一下,先探了探她的额头。
恍惚的声音,听着甚是古怪。
但眼下她没心思细问,看了眼他睡乱的长发,发冠早就掉了,青丝散在肩头,衣领也没理好,有种欲拒还迎的慵懒诱人。
她别开了脸,从他身侧擦了过去。
“您先收拾一下,我得下山一趟。”
“下山?”他皱了皱眉,“下山作甚?”
这才什么时辰,山下那帮弟子没了她这个掌门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成?
她面色发沉,叹了口气:“云霆携同应燃等一众朝廷命官请见于我,孟逢君将他们带到上清阁了。”
“这人是个刺儿头吧,还有完没完了?”他还是头一回觉得一介凡人竟能如此脸厚心大,三番五次找上门来。
“这次只怕不是为我的事。”传音纸鹤虽未细说,但听孟逢君那欲言又止的口气,多半来者不善,且云霆这回明言,要见阿湛,“此事我去处理,您就别下山了。”
若是被人看穿身份,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快步出门,步清风和镜鸾已然等在院外,身边还带着一脸不安的司湛。
低语几句后,御剑而去。
重黎站在门边沉思片刻,也悄悄跟在了后头。
他们抵达风华台之时,上清阁中已然聚了不少人。
站在前头的自然是云霆和手握兵权的应燃。
“阿鸾,你先带阿湛去后头等着,没我的话,莫要出来。”云渺渺压低了声音。
镜鸾心领神会地牵着司湛离开了此处。
阁中,此时孟逢君似是正与他们理论,面色沉得厉害,见云渺渺和步清风赶来,当即上前。
“你们可算来了,这宰辅简直是存心找茬”看在少阳仙府多年的教养,孟逢君强忍着没指着他们的鼻子骂这帮老东西。
“辛苦你了。”云渺渺示意她到后头去,迎着云霆审视的目光上前,“云大人今日又想做什么?是之前的话未曾听清,还需我当众重复一遍吗?”
云霆眸中怒起,稍加斟酌,竟又忍了下去,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云掌门言过了,昨日肺腑之言,老夫都记在心里,还未曾谢过云掌门一语点醒梦中人,险些铸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