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338)
颜驻期的身子,比起寻常凡人,也强不到哪儿去。
“倒是您。”她话锋陡然一转,“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之前在崇吾宫也发作过一回,您同谁交过手了?”
没料到她会突然扯回来,重黎顿时一僵。
“镇压相柳的时候?”她想起锁天塔里那只硕大的九头妖兽,又觉得不对,当初将相柳关入锁天塔的,应是父神。
不过数百年前,也曾有过妖魔横行的乱世,听霓旌说,锁天塔内的许多妖魔鬼魅也是在那时被抓回来的。
难不成这其中有极难对付的?
重黎干咳一声:“几道口子罢了,有什么可问的”
“”敢问之前被几道口子折腾了一宿的是谁啊?
见他避而不答,云渺渺心中难免有所疑惑,但于重黎而言,自是不可能告诉她这些口子是怎么来的。
不周山的事先前已经给她透露了几句,再说下去,无尽的下落便该泄露了。
倒不是他居心叵测,只是眼下还没有将其再度镇压的法子,还是越少人晓得越好。
所幸云渺渺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只道每日必须换药,好歹搪塞过去一回。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比起方才坐在墙角那会儿要好多了。
夜色已深,剩下的东西唯有等明早再收拾。
云渺渺驾轻就熟地将床铺好,本打算一人一床被褥,想了想,还是将剩下的一床也给了他。
重黎被被子压得有些胸闷气短,斜了她一眼:“你是觉得少盖一床我能冻死吗?”
她目不斜视:“你方才跟冰坨子也没多大差别。”
他不以为然:“胡说八道!”
旋即,她又拿起手边的干布:“先别躺下,头发都是湿的。”
说着,她便将布盖在了他头上,上上下下地搓了起来。
挨着炭火,能烘得快些。
她个儿矮,直起身子才能够到他的脑袋,擦到头顶的时候,他只得微微低下头来,从半干半湿的头发和布帛间瞄到她的脸。
云渺渺也觉察到他的视线,却并未多言。
他的头发很长,比女子的还黑亮细软,指尖碰到其中几绺,会令她想到酆都的时候摸到的那条龙尾巴。
其实他这么静静待着的时候,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教人害怕,像是
她沉思良久,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梦到的那只黑不溜啾的大兔子。
对,就是那个。
“还没人给本尊擦过头发”他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
他本就是龙族,莫说湿了头发,便是浑身湿透了,崇吾宫中合衣一躺,想睡便睡,无人敢置喙一句。
不过听说凡人若是这么睡,十有八九是要受寒的。
着凉,自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字搁在他身上,简直像个笑话。
正搓着他的头顶的那只手陡然一顿,半响,从布帛外传来了熟悉又平静的声音。
“那看来我还挺赶巧的。”
床头的炉子点得旺,一面擦一面烘,不消多久便渐渐干了。
合衣躺下,却没有多少睡意。
云渺渺合着眼,感到旁边的人转了转脑袋,似是在盯着她。
她没有睁眼,微微皱眉:“我真不会讲故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顿了顿,平静地问:“你醒来不去见你师父师兄,为何来找本尊?”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吗?”她闭着眼反问。
重黎皱起了眉,没有接话。
他离开时连霓旌都不晓得他受了伤,自然也不曾跟任何人多言一句,她会出现在这,总觉得凑巧的可能更多些。
比如,想起什么要紧的东西,须得回来一趟云云。
这就顺理成章多了。
沉默片刻,云渺渺似有些为难地开了口:“真要细说,有些复杂”
毕竟那个可怜兮兮的梦,最好还是莫要在他面前多言为上。
重黎有些烦躁:“长话短说。”
她睁开了眼,望着飘动的床帏默然许久,在他耗尽最后一点耐性之前,终于把这话接上了。
剥去那些繁琐又麻烦的顾忌,说来平静又坦荡,干脆利落得有些不像她。
“因为我在担心。”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本尊也有今天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在突如其来的困意中睡去了。
留下重黎,怔怔地躺在那,好半天回不过神。
她方才说什么?
担心?谁担心?担心谁?
他一时懵了神,想问个清楚,然扭头一瞧,身侧的人卷着被褥,俨然一副安然睡去的样子。
他不死心地伸手在她眼皮子底细晃了晃:“别装啊,本尊才不信嘶,居然真睡着了!”
平稳均匀的气息,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啧了一声,悻悻地收回手,在这之前,顺势在她额上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
而后,这漫漫长夜,倒是他睡不着了。
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一时有些恍然。
细想来这数千年,生死无常,何曾想过有人会给他上药包扎。
何曾有过一个人?
脑海中忽然闪过零碎的片段,久远到他早已忘记,但确确实实有个人,笨拙而温柔地给他上药。
他有些心烦,一股子无名火上来,已经压住的躁动再度翻涌起来。
他陡然已经,呼吸急促了起来,朝身旁看了一眼,云渺渺睡得正沉,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安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简直像是在徐徐燃起的火苗上再添一勺油。
稍一失神,手已然伸了出去,指尖突然触到微凉的皮肉,惊得他慌忙缩了回来。
心头像是被鼓槌狠狠砸了一记,他下意识地往床边挪去,尽量离她远一些,背过身大口大口地喘息。
本以为已经将千机香的余毒逼了出去,却不曾想好像还留了那么点儿。
他从前讨伐青丘时也中过这种毒,那帮老狐狸见打不过他,便是死也要把这毒种到他体内,不过都是数千年前的事儿了,当年还不晓得这是什么毒,差点死在青丘山。
不过既然当年中毒如此之深,也能熬过去,这回定然也不在话下。
只吸入了一口罢了,算得了什么
他咬紧牙关,死死攥着被角,盯着眼前的炉火。
火中的炭被烧得泛出了白,剥落的残渣落入余灰中,星火缓缓熄灭。
悬在床头的那团火焰自她睡去后便越来越小,这会儿只剩一簇烛豆大小的火苗。
周遭一切的声响仿佛被突然放大了,吵得震耳欲聋。
他周身又散发出徐徐寒气,试图将这股子难以启齿的邪火再度压下去,最后整颗脑袋都埋进了被褥下,缩成了团。
这边越是寒冷,背后传来的呼吸声便越是温暖。
他在黑暗中紧咬着牙关,才包扎好的掌心又被掐出了血。
不该让她留在这的。
什么都不晓得,才最危险。
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连发出声音都令他感到羞耻!
他根本根本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他很清楚,眼下最好不要动,也切勿回头,就这么静静的等夜尽天明,便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区区千机香,他就不信这邪了!
炉子烤得他心如火炙,一挥手将其浇熄之后,他颤抖着闭上了眼,试着让自己心静下来。
寒气涌动,不知是冻得脑子昏沉,亦或是困意当真涌了上来,煎熬中,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四周仿佛陷入了沉重的虚空,他还蜷缩在那,恍惚中,望见了一张脸。
剑眉英目,不怒自威。
那是与记忆中的父神帝俊如出一辙的容颜,唯有那双眼眸,仿佛盛着亘古不化的霜寒,凝视着缥缈的深渊。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盘旋。
“你想要什么”
其声庄重而古朴,却没有喜悲,明明是一句问询,却没有附上任何情感。
莫名教人胆寒。
他陡然惊醒,望见飘荡的床帏,发现自己还躺在屋中,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外头的天还不曾亮起,屋子里有些冷,那股燥热感已然褪去,他敛起了周身的寒气,还没来得及擦擦额上的冷汗和寒霜,忽然感到有一丝不对经。
他在昏睡中翻了个身,眼下已是平躺在这张算不得多大的床榻上,仅仅隔着一床被褥的距离,能清楚地感觉到从里侧传来的些许温热。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有道视线显然在盯着他。
闭眼之前还睡得颇为安稳的人,这会儿居然是半坐在他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