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256)
一阵感喟涌上心头,于是,不由自主地唤出了声。
“阿黎”
刚叫出口,她便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
四周风声忽起,云雾迷眼,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好闻的海棠花香。
混着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抬起眼,是干净单薄的白衣,还未系好的衣扣,露出淌着水珠的肌肤与蜿蜒的锁骨,以及,精瘦的窄腰。
再往上看,下颚棱角分明,长发披散,湿漉漉地淌着温热的水。
眼前的人,正一手撑着身子,几乎将她圈在了臂弯里,满脸错愕地干瞪着她。
那一刻,云渺渺突然闪过两个字。
要完。
星河沉寂,从远处的山林间,传来几声缥缈的鸟鸣,安静的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缓缓挪动的声响。
云渺渺揉了揉已经开始发麻的腿脚,犹豫地朝身侧瞥了一眼。
只穿一件中衣的背影瞧着颇为单薄,便是晓得他修为高深,也不免觉着这样是要着凉的。
偏偏这祖宗又倔上了,自出现后错愕地瞪了她一眼后,既不说话,也不走,就同她在这僵持着,弄得她也不敢动弹,回头万一不小心薅炸了,被他一脚从屋顶上蹬下去可怎么办。
“您别生气啊”她实在有些遭不住了,伸手戳了他一下,“我又不是故意要喊您的。”
闻言,背对着她怄了好一会儿气的重黎肩头一僵,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喊都喊了,你还敢赖账!?”
“这”她尴尬地移开目光,低声嘀咕,“我哪晓得您刚好在沐浴啊?”
她不过是随口一喊,这玩意儿也不带后悔的,想起他方才的样子,八成是刚从水里出来,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被她拖过来了,若不是眼疾手快地套上一件中衣,他这会儿丢人丢得更大发。
本是一句牢骚,奈何重黎耳力过人,听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当即回过身。
“不是同你说了没事儿别瞎喊么!就算要喊你就不能缓一缓,容本尊穿个衣裳?”看看他眼下这德行,是能见人的样子吗!
云渺渺撇撇嘴:“这不是也没让您一丝不挂地出门么,总比打断您和心上人卿卿我我来得好吧”
“什么?”她这回说得更小声,重黎听得不大真切,“本尊同谁卿卿我我,云渺渺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险些脱口道出“余鸢”二字,却先瞧见他胸前凌乱的衣裳,赶忙别开脸。
“您先把领子拉好吧,透风不冷吗?”
重黎低下头看了眼,脸都绿了,赶忙拢了拢,拢完又觉得荒谬,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遮遮掩掩,被她看几眼能少块肉不成?
想到这,他又不服气地松开了手,衣领该如何就如何,一派坦荡。
这祖宗是特别抗冻还是压根没把她当个女子?这么理直气壮地袒着,说他流氓吧,好像也没做什么越矩的事儿。
该如何说呢
怎么跟缺一心眼儿傻孩子似的?
话虽如此,这么个人活色生香地坐在一旁,换了谁都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
腰真细啊
难怪抱起来这么称手。
她不由疑惑,被重黎瞧个正着。
“你这什么眼神?本尊丑了还是怎么?”
她顿了顿,诚心诚意地问道:“龙族的腰都这么细的吗?”
“咳!”
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准她会突然这么问,一呛,心神就乱了,心神乱了,耳根也跟着红起来。
“你一个姑娘家知不知羞的!龙族本尊哪里知道其他龙的腰细还是不细!”
“哦”她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他想了想,总觉着有种不祥的预感,遂又回过头补了一句:“敢去看其他龙的腰,本尊把你吊起来打!”
小气死了这个人。
她叹了口气:“行,我不看别人的”
闻言,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觉着这话听来又有点怪怪的,斜了她一眼,果然,正盯着他的腰。
他没来由地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你就不晓得矜持些?”
云渺渺眨了眨眼,神色坦荡:“我就看了几眼,怎么不矜持了?从前也没少看”
嗯?从前?
他心头一跳:“从前你看了谁的?”
“不夜天那些恩客啊。”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喝多了在大堂里宽衣解带的可不少,环肥燕瘦,什么样儿的都有”
说着说着,她瞧见魔尊的脸开始发绿了。
“青楼?”
“嗯”不晓得为何,她忽然有一丝心虚。
“你不是说在后头做事的吗?”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云渺渺吞咽了一下:“偶尔也会到前头伺候,去姑娘屋里服侍。”
“如何服侍?”
“就行房之时站在榻边,端个茶,递个帕子之类的。”
闻言,重黎眯了眯眼:“所以,都瞧见了?”
她僵了僵,连连摆手:“没瞧几眼!便是瞧了其实跟看滚猪肉没多大差别的。”
重黎的脸绿得更厉害了:“云,渺,渺!”
这声音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惊得她抖一激灵。
“我我下去拿床毯子!”
说着,一骨碌翻下了屋顶。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本尊曾有过一个心上人
她抱着毯子从下头爬上来时,先悄悄朝重黎看了眼。
他还坐着,一动不动的,单薄的白衣,披散的长发,像只不服管束的大猫。从那布料下透出伤疤的深色,一道又一道,虽说结了痂,但仔细瞧,依旧触目惊心。
九天寒月,星河寂寥,只有他孤零零地坐在那,平日里那么凶神恶煞的人,此时看着,居然觉得很是可怜。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了。
他忽然咳了一声,压抑着,仅仅轻轻的一声,以为没有任何人会听见,微微颤抖的肩,像是哪儿猝然疼了起来,蜷曲了一会儿,又支起了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渺渺扒在屋檐上,静静看着。
说不清为何,就是觉得这会儿还是先不要出声为好。
待他缓过来,又等了几息工夫,她轻轻地在瓦片上敲了一下,他立即回过头,望见的,是她略含歉意的笑容。
“那个毯子收起来了,找了好一会儿,让您久等了。”她爬上来,将手中的毯子抖开。
重黎呵了一声:“你就这么怕冷?天虞山比人间暖和多了吧?”
“又不是我觉得冷”她将毯子往他身上一披,“我这儿没有您能穿的衣裳,凑合一下吧,说到底是我不小心将您拉了过来,您冻病了回头还得找我算账。”
“笑话!本尊会生病?阿嚏!”映华宫本就在云上,一阵寒风来得猝不及防,他话还没说完便先打了个喷嚏。
云渺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将毯子拢紧了点,将他囫囵裹在里头。
“你当本尊是馒头吗?”他面露鄙夷,却没有立刻将她推开。
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在他眼皮子底下摆弄毯子的这双手,细瘦纤长,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她一双,指腹与虎口结着一层硬茧,那是长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与他记忆中的那双手有几分相似。
抬起头,便正巧望见那双桃花眼,映着天上星辰,明月凉辉,像没有波澜的湖面,教人心生恍惚。
于是,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抚过那眼角。
从前连碰一下都不敢,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了。
本以为如此,却在她突然掀眼看向他的一瞬,指尖陡然僵住,心口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鼓。
竟是下意识地往回一缩,呼吸也停住了。
天地仿佛都静了下来,无论是近处的映华宫,还是远处的浮山与南海,都成了模糊的虚影,唯一清晰的,只有她看向他的眼神。
盛着光辉,清冽澄明。
他忽然就想起那年天光朗朗,碧空如洗,云渺宫前朝雾如潮,缓缓地翻涌过来,他走过那条曾走了无数次的路,万籁俱寂,站在路尽头的人回过头,忽然一笑。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如擂鼓,碧海青天,洪荒长流,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那一笑,便能让他深陷其中。
云渺渺望着他的眼睛,皱了皱眉,退开半步。
“我这双眼睛,很像您的师尊么?”
“凫丽山山主和那位余鸢姑娘都同我说,我眼睛里,有那位的影子真那么像吗?”
重黎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