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199)
“我不该让主上去捡这瓶子的是我疏忽是我”
一只来路不明的瓶子,它随口一言,甚至当她捡起来闻那一下的时候,它都没有想过阻拦。
它也闻了瓶中的东西,并未感到毒性,便只当是混在那些瓶瓶罐罐中,不慎落下的一味药,也不曾细想。
主上将它搁在案上几个时辰,它都没有多看几眼
“人还没死呢少哭丧着脸!”重黎抱着怀里浑身发凉的人,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而看向霓旌,“要放多少?”
霓旌属实被突然出现的蓝衣女子吓了一跳,恍然回神。
“血,要放多少?”他一字一顿地重复。
她思索片刻,道:“少说一半。”
从毒入体,到毒性发作,仅仅这么一会儿,这丫头的血,便几乎没有流动之象了,不仅是隔壁,腿脚,后颈,都得放。
闻言,他的目光猛地沉了下去,拢着云渺渺的手陡然收紧,咬咬牙,终是放开了那把匕首,挥袖关上了四面门窗,笃定地望着霓旌。
“动手。”
她点了点头,握住了那截手腕,沿着经脉利落地划下一刀,血顿时汩汩而出,流得的确比寻常时候慢了许多,还有不少已经凝结的血块儿,顺着纤细的指尖,流进那只笔洗中。
而后,又脱下鞋袜,划开脚腕处的经脉,用瓷瓶接着。
最后,是后颈。
小心地避开要害,割开红肿之处,顺着经络,先将已经凝住的血挤出来,再放任之后的徐徐往外淌。
这血无法可接,只能任由它染透衣衫。
被解开的衣领下,露出一截瘦削的肩,全然没有女子的娇软柔弱,只有刚刚结上一层薄痂的伤口和其他三三两两的疤痕,全被她忍了下来,平日里哪见她吭过一声。
尽管变了模样,声音也是天壤之别,独独这一点,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固执得教人恼火。
他抬起手,轻轻一勾,她的脑袋便枕进了他颈窝,血顺着倾斜的肩,滴在他的衣衫上,不知不觉,已湿了半边肩。
血流得越来越快,从起初滴水夜漏般的断续,逐渐涓涓不壅,两只瓷钵已经盛满了浮着凝块儿的血水,云渺渺的脸色白中发青。
“还不够吗?”桑桑的心都揪在了一处,颤抖着问霓旌。
看着这些血一滴一滴,像是要流干了,这该有多疼,那些暖的血一点点凉下去,又该有多冷?
霓旌没有答复,始终紧盯着她腕上的口子,盯着那不断淌出的血。
直到那血中,再不见一丝浑浊的血块儿,便立即取药,抹在伤口处,极快地止住了血,往云渺渺口中塞下三枚丹药,暂且松了口气。
“药性两个时辰便能解开,不过她气血虚亏,先得熬过今夜才能温补静养,这段时日,是经不得折腾了。”她一字一句的叮嘱,几乎都是说给重黎听的。
这绑回来才半月,莫说安心养胎,命都没了半条,这小丫头啊,可真是够倒霉的。
重黎沉着脸,点了点头:“晓得了。”
他勾住怀中人的肩膀和膝窝,轻轻将其抱起,朝着内殿走去。
桑桑欲跟,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霓旌的目光透着怀疑与审视,方才的状况迫在眉睫,她也无暇细想,而今松了口气,再看这位蓝衣女子,疑惑涌上心头。
三昧真火,召雷,开明开智如今又化为人形,区区一只乌鸦精,竟有这等能耐,她会信吗?
不过看尊上方才的反应,倒像是认得这女子的。
她扬手落下一道金光,缚住了眼前的人,面色骤冷:“你不能过去。”
低下头去,竟是一条捆仙绳,镜鸾这辈子,还从未被这玩意捆过,自然,也从未想过。
在仙门之中,捆仙绳不过是个堪堪中品的灵器,是她从来都瞧不上眼的玩意,可眼下偏偏就是这么一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阻挡了她去看主上的路。
怒火,从方才的慌乱中轰然乍起,那双碧色的眼仿佛凝出了冰。
“放开!”
霓旌静静地打量着她,如此面容,似妖亦似仙,她却从未在仙界,妖界,乃至魔界中见过。
她皱了皱眉,思忖片刻,还是捆仙绳另一头拴在了殿中的柱子上。
她须得去给那丫头熬药,至于这女子的来历,看来只能容后细问了。
眼看着她扬长而去,镜鸾恼怒地挣扎,然而栖身于乌鸦体内的时候,大半法力被封,竟连区区捆仙绳都难以挣脱。
咬牙切齿的怒斥传入内殿,一片昏暗中,重黎静静地坐在床榻边,方才抱着的人,此时正躺在他膝头,便是盖着厚重的被褥,依旧捂不热她一身的凉。
有些混乱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前尘往事一幕接一幕,有些不讲道理地涌了出来。
翻滚着白浪的西海。
也曾清溪潺潺,白鸟亭亭的九川。
还有他百岁生辰时,得到的第一把木剑上刻着的玲珑花。
一点一滴,日日夜夜,破碎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还记得。
可到最后,愈发清晰的,在眼前挥之不去的,全都汇成一个人的模样。
清清冷冷,高不可攀,连笑一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那张脸。
他曾经,怎么都弄不懂却还得唤她一声“师尊”那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也曾恨之入骨,痛在心扉
陈年的疤被揭开的时候,会有多疼,重黎没想过。
但是这些年,他其实一直没让那道伤愈合。
回过神来,就已是血肉模糊的了,故而也无所谓会不会疼。
第一次见到那人,是在九川的火海里,满眼的刺目火光,绚烂的漫天星海,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的浑浊冬夜。
一抹如雪的素白,竟比那些火还要明亮,提着一柄细刃的紫剑,剑锋干干净净,无论多少年后想起那一幕,他都不敢相信,她刚从厮杀中归来,许是那眸光里映着火焰,竟让他觉得,很是温暖。
那时的他刚从痛失亲人的厄命中回转,尚不晓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直到多年之后的某一日,天光朗朗,碧空如洗,乍然风起,云渺宫前朝雾如潮,他走过那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卵石小路,听见潮起潮落,望见那路的尽头,有个人回过头来,破天荒似的忽然一笑,这天地,仿佛都骤然安静了下来。
于是,他才晓得。
那叫心动。
他的心,一开始是暖的。
可是后来,都在狠戾的抽打中,在那一句“当杀之以卫苍生”中,一点点地,被伤透了。
那个人,像是觉得他不会疼,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是无休无止地让他失望。
曾想象的关怀,温柔,悉心教诲通通没有,便是赠他的一截鞭子,都只是时刻要他记得,不可踏错一步。
渐渐地他明白了,这座虚境中,没有一个人是看得起他的。
九川妖龙,当世祸患。
他最是相信,最是尊敬,仰慕的人,就是这么想他的吧?
在她心里,他算什么呢?
一个妖物。
一个后患无穷的刺儿头。
一个便是杀了,也不过是浪费了数百年闲情的低贱蝼蚁。
做她的徒弟,他配得上吗?
他争强,他好胜,他苦练剑法,精进修为,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只有日渐堆积的不甘与怨恨。
甚至想着惹她生气,想借此让她多看他一眼,可是啊,除了一身的皮开肉绽,他什么都没得到。
若那时候,她能说他一句好,他能高兴得一宿都睡不着。
如今想想,可真是没出息啊。
便是如此卑微,几乎要疯魔了,都再没见她对他表露过一次赞许。
无论他做了什么,她的神情都是平淡的,波澜不惊的,但手中的不染,却没有丝毫留情。
那张嘴脸,他真是恨透了!
可是低头认错的时候,却还是温顺又恭敬地唤她一声“师尊”。
低到尘埃里去,然后将冰冷的嘲笑都留给自己。
四灵之首,无往不胜的朱雀上神,便是眼高于顶,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他不配做她的徒弟,那座云渺宫的每一个人,都如此觉得,渐渐地,连他自己都信了。
在他终于受不了这样的一日日后,他离开了昆仑虚境,许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就想恶心恶心她,他临走前,选择在她面前堕落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