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170)
“那怂包人呢?”他指着身后的耳房。
遥岑一愣,这间屋子就这么点儿大,一眼就能看尽了。
可这儿只有一张美人靠,人,已经不见了。
“尊上,这!”他也颇为诧异,“属下确实将她带回了此处,看着她走进了这间屋子!”
尽管不是五花大绑,但凭那女子的伤势,岂能说逃便逃。
“将军啊”霓旌扶着额,“你还是太小看这丫头了,她连尊上都能蒙过去,时时都得防。”
而今守卫被劈晕,为掩人耳目,还晓得将锁重新挂上去,半点线索都没留下。
重黎当即下令派人去找,霓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遥岑:“你押送那姑娘回来时,她可有说过什么?”
遥岑回想片刻,道:“她向我打听了几句魂胎的事。”
“如何问的?”
“她想知道,如何堕去魂胎。”
重黎吃了一惊:“魂胎能堕?你不是说除非散魂,魂胎不损吗?”
“话是这么说”霓旌愁得脑子疼,“那也只是世间没有法子啊。将军,你同她说什么了?”
遥岑还有些云里雾里,如实答复:“我听说忘川河边的三生石能堕魂胎,只需吃下一小块儿,立竿见影,之前有一妖族试过,孩子确实没了。”
“你把这话告诉她了?”见他点头,霓旌脸色都变了,“路呢?路也给她指了?”
遥岑怔忡地看着她焦心的样子:“随手指了一下。”
“你!你这是真不嫌事儿大啊!”
她扭头看向重黎,犹豫地笑了笑:“那丫头应当不会这么干吧。”
重黎沉着脸:“本尊的孩子,她也敢?”
就在此时,一魔族匆匆上前禀报,有人在通往忘川河的路上瞧见个白衣女子,带着一只黑乌鸦,与尊上要找的人还挺像的。
闻言,重黎的眼一瞪,当即跳了起来:“云渺渺你还真敢!!”
他立马转身朝着忘川的方向赶去!
霓旌狠狠跺了遥岑一脚:“你这愣子!”
与此同时,云渺渺已经走到了桥头,不远处的确有一条看不清两头的河水,河畔立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巨石。
桑桑跟在她左右,目露担忧。
“主上,您真要去啊”
她向遥岑询问如何堕魂胎时,它便觉得不太对劲儿了,她们回到那间耳房后,她便命它从窗口溜出去,打晕了门外守卫,拿到了钥匙。
离开了那间屋子,她便径直朝着忘川河走,它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她想做什么。
她停了停,侧目望着桥下枯涸的僵土,从这儿望过去,茫茫戈壁,寸草不生,只见一片又一片的石林,从天边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光来,也凉薄得很。
她说:“桑桑,你觉得我能拿什么留下这个孩子?我不记得它是如何来的,这世上根本没人晓得它是如何来的,我算什么娘?我能像晴姑娘护着我一样那样拿命护着它吗?我有资格听它出生后唤一声娘吗?我甚至都没资格唤别人一声娘
留下它,回到天虞山后只会后患无穷,便是有朝一日它诞生于世,等着它的又会是什么?我让它活着,就是为了看它如何吃苦如何受人白眼?”
她从未如此瞻前顾后地思量过一个问题,可她清楚,以她如今的处境,这个孩子会成为哽在众多人心头的一根刺。
当年那些白辛城的人说得不错,她的心是冷的,但好歹还有那么点儿不忍。
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爱着这孩子,也要让它尝尝她从前遭受的一切吗?
站在这座桥上,恰好能望见远处的丹乐宫,尽管眼下殿中空无一人,但迟早,那个被重黎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子是要回来的。
她还要指望那女子能宽宏大量到将这孩子视如己出不成?
桑桑担忧道:“三生石能堕魂胎也不过是那遥岑信口一说,即便是真的,散去魂胎对您的身子伤害也极大,您这还受着伤”
“无妨。”她神色淡淡,“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肩上的伤似乎又裂开了,染了一团殷红,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毅然决然地朝着三生石走去。
忘川悠悠,三生缘定,凡是出现在石头上的名字,命中姻缘便已定下。
缘定于此,缘断,也在此处。
望着缓缓划过石面的金色字迹,无数名字成双成对,不知成就了多少佳人美眷,多少殊途同归,教人心生羡艳。
桑桑也是头一回见识三生石,还在上头瞧见几个故人的名字,只是都模糊了,终会渐渐淡去。
在石头下看了好一会儿,云渺渺瞥见了魔尊的名讳。
重黎二字,刻得分明,一旁结缘的名儿却模糊得只能看到几笔撇捺。
虽说如此,这缘分却也算结上了。
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住在丹乐宫的那女子。
不晓得是不是当年救魔尊时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连名字都瞧不清了。
桑桑叹了口气:“三生石是无毒的,但到底是块灵石,您当真要吞的话,可要留心些。”
能不能堕掉这莫名而来的魂胎,它不甚在意,吃了八年的安胎药,保不齐这世上什么都不能动摇这一胎,生下来重黎不管,它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更担心主上的伤势,万一真散了魂胎,怕是好些年都养不回来
但主上的性子,看似好商量,骨子里却是最为执拗。
云渺渺点了点头,抬手凝灵,抚上三生石。
似有一道流光窜入脑海,恍惚间,她看见了云上仙宫,看见了巍峨群山,看见有个人从火海中走出来,手中牵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莹润的瑶碧石,就挂在那孩子胸前。
白衣如练,青丝翻飞,那孩子仰着脸,忽然唤了声“师父”。
她心头一咯噔,再睁开眼,掌心多了一小枚指甲盖儿大小的晶石。
灵泽清丽,是从三生石上凝下的碎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谁说本尊不要它
云渺渺记忆中的白辛城,多数时候,都很刺眼。
无论是满城芬芳的春天,还是白雪皑皑的冬天,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差别。
便是灰蒙的雨天,那落在瓦檐上的雨,看久了,都令她眼睛疼。
没有厌恶,也没有喜爱,她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千篇一律的刺目。
令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即便经历过这世上最肮脏的责难与打骂,她脑海中竟然也没有冒出过报仇的念头。
在她的爹娘刚刚去世的那两年,支撑她熬过来的,是院中尚未干涸的井水和翠月楼丢在后巷的残羹剩饭。
其实起初还有人可怜她失祜失恃,给她悄悄放些吃食在门外,但日子久了,那些无心无情的词儿便接二连三地落在她头上,城中只消谈及她的事,都被视为不祥。
为何要原谅他们呢?
她曾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可这时候她就会忽然发现,这颗心,连疼一下都不会。
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有心吗?
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亦或是连她自己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在那段若是有了感情便会痛不欲生的日子里,她身边,曾经也有被温暖过的回忆。
在她病得稀里糊涂的时候,真的还有那么一个人,抱着她取暖,喂她喝药,她怕苦怕得要命,那人便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用糕点吊着她的胃口,半碗药,换一块香甜的糕点,轻声软语地哄着她。
好像她是掌心里的宝,是千金不换的独一无二。
那怀抱的温暖,让她生平头一回觉得想哭。
可那会儿她实在病得太重了,难得睁开眼,看到的也只是破败的屋顶。
她应是看见过那人的相貌的,就在他离开的那一日。
只可惜,她这场病好像牵累了眼睛,看什么好像都是模糊的,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早就记不清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掌心的三生石,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她弯了弯嘴角,难得笑出几分真心。
世上的人啊,一旦有了贪恋,有了某个念想,便会踟蹰不定起来。
会想要更多一点。
她经得住假话,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诋毁与怒骂,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却偏偏,又教她想起那段模糊得不像话的记忆了。
她心头涌起一阵无奈,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眼前的三生石,仿佛也变得刺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