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离歌(4)
晚间，我睡在二皇子隔壁。
一夜无梦，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二皇子仿佛当我不存在，既不遣我干活，也不与我说话，更不喊我起床。
我只好自个顾自个，去厨房找些吃的。
厨房很是宽敞，打扫的倒也干干净净，掀开锅盖，发现老奴给我留了些饭菜。
我毫不客气地用过早饭，心中想着吃完饭就去和二殿下聊聊，探探他究竟是否为我夫君风夜转世。
一炷香后，我找到正在院中晒太阳的二皇子。
他坐在屋檐底下，靠着斜长的竹椅，更像是躺着闭目养神。
大约是听到我的脚步，他睁开眼，正了正身子，淡然瞧了我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我瞧他穿得和昨日那件墨色锦袍相差无几，但却显然不是昨日那件，乍看普普通通，仔细再看，都是顶好的锦缎，唯有王公贵族才穿得起。
“殿下。”我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侧坐下，放眼望去，院中尽是些治疗肺病的药草，心中不免一阵感伤。“殿下怎会患有肺病？”
二皇子伸手拿起身侧的一本书，动作缓慢自然地翻了几页，这才面无表情看看我。
“老三逼你做他侍妾？”
他说的老三自然是三皇子那个草包。
“你知道？”我略有讶异，原来他已知晓我是从三皇子府邸来的。
二皇子幽幽叹息，神情疲惫，颇为无奈，“你在我这躲上两日，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出城，你小心些，别再被他碰上。”
“你还能派人？你这府上还有人么？”我头一歪，心想你混成这副德行，还能派谁送我？
二皇子被我揶揄得半饷没说话，最后只好道：“我好歹还是个皇子。”
我倒不是诚心揶揄他，只是习惯使然。从前我与风夜相处，挖苦调戏乃是家常便饭。
我一时忘了，将他当成了风夜。
“我现在不能走，三皇子那个好色之徒肯定派人在路上拦我，我得等他放松警惕。”
我昨日还想着离去，今日却只想留在这破落小院。
无论他是不是风夜，我都想多看他几眼。
“你自己选吧，想什么时候走再与我说。”二皇子说完继续看书。
我撇撇嘴，瞅了瞅他看的书，《伤寒杂病论》，原来是在研读医术。
“二殿下，你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么？”我主动寻找话题，希望多多了解眼前之人，这才好判断他究竟是否为风夜转世。
二皇子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总之就是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态度。
我当然不肯死心，继续说道：“二殿下，小女子曾学过几年医术，不如让我给你搭搭脉吧。”
我的医术其实不怎么样，只是想趁机给他摸摸骨。
摸骨就是通过接触、抚摸人的头颅、手骨、身体骨架等等，判断人未来命数的占卜术法。
我虽医术不精，摸骨算命却还有几分本事。
“你学过医术？”二皇子终于被我勾起兴致。
“是啊，我的医术可是非常不错的，我给你把把脉吧。”我也不管二皇子是否应下，直接上前伸手，就要给他把脉。
二皇子放下医术，扯了扯袖口，居然真的把手伸了出来。
我假模假式地按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将神识探进他的身体。
半梦半醒间，我的眼前一花，恍惚再次看见了风夜，看见了我的夫君，那个风流倜傥强大无双的男人。
他当真就是风夜！他的灵魂中依然保有部分风夜的影子。我惊喜地望着他，高兴得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怎么？”二皇子皱眉，不解地看着我。
“等一下。”我愕然发现，他的灵魂宛如碎片，脆弱到随时都会破碎。
我顾不得其他，一把握住他的手，竭力测算他的命运。
片刻之后，我彻底没了喜悦的心情。
他的命运，浑浊不堪，他的寿命，奇诡短暂。
他已经连一年都活不了了。
第3章 短命
我心中悲喜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的手还拉着他的手，触感清冷冰寒，宛若在握一个死人的手。
“怎么？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二皇子抽回手，有几分无措地看着我，眼神闪烁，疑惑我为什么突然如此失态。
“不是……只是比我想象的严重一些。”我低下头，故意不去看他的脸，更不忍心将真话告知。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正是男子最为青壮年纪，然而他的身体却是虚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我想……我应该有办法治你的病……但我需要准备一些……药材！”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始终低着头，眼中的泪水已是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没关系的，我病了许久，早就习惯了。”二皇子反过来安慰我，继续拿书自顾自地看起来。
“我去给你找些药草，很快就回来！”我悲楚不已，不敢抬头看他，更怕他瞧见我泪流满面的模样。
我背过身去，缓缓起身，快步离开小院，直走到二皇子瞧不见的地方才禁不住失声痛哭。
我原以为老天爷待我不薄，让我有了第二次生命，还让我重新遇见风夜，可是相遇只是一瞬间，诀别却是永远。
难道我又要再次与风夜永别？
我绝不能让他死，无论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他，我要救他！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嘶喊着，直哭到双眼红肿才终于收拾心情，开始研究救命的法子。
风夜的身体弱不禁风，灵魂更是宛如碎片，恍惚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人世间，我思索半响，仍不懂这究竟是何原因。
我的医术乱七八糟，根本无从开药救人，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踌躇许久，我决定炼制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
我对修行和丹药还算有些心得，用这种法子不说马上能救二皇子，至少比天天喝药有用。
一盏茶之后，我从二皇子的府邸后门离开，去往附近的药铺和铁器铺，去找些可以炼制丹药的器具。
两个时辰之后，我让人将丹炉搬到了二皇子府邸。
“这是什么？”二皇子听到动静，走过来盯着丹炉看了又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分明在说，你是不是在逗我？
“丹炉啊，你没见过吗？”我故意装得高深莫测，只盼能给他多点希望。“我研究过了，你药吃的太多，不管给你开什么方子都没有用，所以另辟蹊径，给你炼丹。”
二皇子沉默不语，一时看看我，一时又看看丹炉，神情万分复杂。
过了好一会，他瞧我已经准备开始炼丹，终于忧心忡忡地询问，“真的有用吗？”
“至少比院子里种的药草有用。”我认真回答，扭头将二皇子推出门外，“炼丹不能被人打扰，你去外面等着，等炼好了我会拿给你，最少也需要几天时间。”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着心疼，关门开始炼丹。
我炼的是一种培元丹，用以提升生命元气的灵丹，无论是生病、受伤还是体弱，只要吃上一颗百病全消。
只不过，丹方里某些珍稀药材早已绝迹，我问了几家药铺掌柜，有些甚至听都没人听过。
我只能选了几样功效相近的药材，先回来试一试，看看炼出的丹药功效还剩几成。
一连三日，我窝在房中炼丹，饭菜都是老奴端到近前。
直到第三日黄昏，终于听到一声闷响，丹药总算是炼成了。
第一炉丹药，仅有三颗。
我取了三颗丹药出门，老奴早已在门口等着，知道我给二皇子炼丹，他也是满心忧虑。
“这是什么丹药？真的能治二殿下的肺病吗？”老奴面露忧色，看着丹药，不是很放心。
“当然能治！”我白了他一眼，迅速将丹药送到二皇子面前。“二殿下，这是培元丹，吃一颗固本培元，百病全消。”
我因为丹药顺利炼成心中正在高兴，说着说着才想起这药还没试过。
我也不管二皇子和老奴就在边上看着，捻起一颗丹药送入口中。
“你做什么？”二皇子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
“我先试试药效，你晚点再吃。”我嚼了两下，顿感口中灵气四溢，连忙咽了下去。
片刻之间，体内灵气充盈，四下游走，通体舒畅，这培元丹果然有效，只是药效较真正的培元丹只有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