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拉面店(4)
周昭特意多做了一些，以防忙起来后来不及吃东西，而且早上说不定有人来呢？
六点整，风铃响了起来。
不出意外，还是老客。她们还额外带了两个新客：两个人看着都瘦弱些，武器也少，说两句话就要看看活雷锋大个儿姐妹的反应。站在第一天来的活雷锋姐妹旁边一眼就能看出主从关系。
昨天新来的和她说话的女孩看起来就和大个姐妹亲近多了，今天也是她开口和周昭打交道，称赞屋子里味道很香，看起来像是团队的公关+智囊。
她们早晚的形象差距简直太大了。昨天晚上两个人都强打着精神，满脸汗渍，短发塌在头上，衣服上带着可疑的黑色斑点。然而今天早晨，尽管两人看着还有些迷迷糊糊，但衣着整洁，头发蓬松，身上有股洗衣液的清香。
大个儿姐妹像昨天一样要了加面的奶油咖喱乌冬面。
智囊女孩饶有兴趣地帮剩下三个人点了单，三个人点了十二个马芬，每个还要加肉加蛋加芝士。临走之前还特地问清了豚骨汤什么时候能炖好。
“体力工作者，有武器，有稳定的住宿可供休息清洁……”，周昭擦擦擦地切了几片姜，又把泡发的香菇捞出控干水分， “……她们不会是雇佣兵吧？”
把鱼干滤去的杂鱼高汤加入豚骨汤中，加入由泡发干香菇，葱绿，大蒜，生姜和昆布组成的蔬菜包继续炖煮。
她心不在焉地想：“倒也不是没可能。一切都能被私有化，武装自然也能被私有。”于是这个疑问就此作罢。
她把叉烧和卤蛋拿出来回温。
浓厚的拉面在寒冷的日子里能让人幸福得叹出气来，但也需要清爽的甜点润喉。泡好的甜杏仁沥干，加清水放入破壁机打碎，用纱布过滤。
细腻的杏仁滤液加鲜牛奶增香，白糖调味，再放入琼脂煮沸融化。
杏仁奶冷却定型后点缀上糖桂花，杏仁豆腐就完成了。
汤底吸收了蔬菜的甜和杂鱼汤的鲜，彻底消除了传统拉面店中猪骨汤熬煮的腥臭味，咕嘟咕嘟的散发出浓厚又清新的味道，她在锅边缓慢又深深地吸入这气息，欲罢不能。
关火，静置片刻。把汤底过滤两遍，另开一口锅放入滤出的骨头继续炖新汤，滤出的汤就是赖以揽客的招牌汤底。
叉烧切五毫米厚片，两面煎出均匀的焦斑。烧水煮面，过凉水。碗底放入一小勺猪油和少许叉烧卤汁，浇上一大勺热滚滚的汤汁。放入面条，依次摆上叉烧，切开的流心玉子，笋干，木耳丝，葱花和海苔。
累了三天，老板要先开动了！
浓香的汤头热气腾腾的，醇厚又极鲜美。浇一勺汤在卤蛋流动的蛋黄上，鸡蛋嫩得像是在吃豆腐，牙齿一碰就被咬开了。叉烧被煎出漂亮的焦斑，卷着拉面一大口，让人满足得眉毛都要掉了。浸满汤汁劲道的拉面配着爽脆的木耳形成了丰富的层次感，一口接一口让人停不下来。
稀里呼噜地吃到最后，周昭端起碗咕嘟嘟地喝完，瘫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呼！”
十二点了，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擦了脑门沁出的汗，开工！
☆、加很多糖桂花的杏仁豆腐
进来的是位新客，年纪很轻，中等身高穿着黑色大衣露出精巧的深黑色貂领，左手拎着老花硬质黄铜包边手提箱。深灰色的毛边帽毛毛乱得像是刚从飓风口爬出来。胸前露出一个黄底朱砂护身符，面如金纸，靠在门上不住地打哆嗦。
“劳驾，能不能先给我来点奶香味甜甜辣辣热乎乎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桌边，对着周昭掀起帘子露出的肚子提问。
周昭在给她的乌冬面上挤了厚厚一层奶油。
她捧着汤碗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汤让全身暖和起来，然后拿着小勺像吃蛋糕一样，把上面的一层奶油刮干净一口闷，然后用筷子挑起面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大碗面被吃得干干净净，女孩头靠在隔板上眯起眼睛，这让周昭想起了从前降温后常常来自家蹭饭的流浪猫：趁人不注意总是在阳台最靠近暖气的那面墙暖和一会儿，但总是在发现人之后迅速跑掉。
女孩强打着精神翻了翻短得要命的食谱，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打算再点点儿什么。
“杏仁豆腐很甜么？”
“略甜，如果不喜欢甜可以不给您加糖桂花。”
“可以给我加很多很多糖桂花么？我很喜欢甜的。”
……
女孩于是捧着加了满满一层糖桂花的杏仁豆腐吃得很慢，每吃一小口都嘴角疯狂上扬。
“请问你是捉鬼师么？”
“是呀，可惜我现在还是个很菜鸟的捉鬼师。每次出任务都要被鬼吓得半死。”
“我不大明白，捉鬼师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是把他们封印起来么？”
“有很多位面的非自然生物能量实在太大，以至于在某些地区它们已经摆脱和人类的共生状态，已经将人类屠戮殆尽。甚至于在某些世界它们已经灭世，这些地区乃至星球不再适宜人类居住。
这时就需要捉鬼师踏足这些非自然生物的领地，探索它们的弱点，发现他们攻击方式的掣肘，利用这些特性把他们歼灭，解救人类，收复失地。”
风铃声又响了，廊前的地垫上响起“梆梆绑”的跺脚声。一行人互相掸了掸雪，鱼贯而入，坐在捉鬼师女孩的背面，小小的拉面店一瞬间被装满，变得拥挤起来。
“雇佣兵姐妹团”仿佛一群冒着热气的冰雕，身上都挂着一条一条重结晶的冰凌。四个人一人一碗加肉加蛋十倍辣的豚骨拉面，额外加的叉烧在碗里摆得像是一座小山。
店内又进来了一个人，座位全满，吃完了杏仁豆腐的捉鬼师又局促不安了起来。她从随身的小手提箱中掏出小巧的保温杯，细声细语地请周昭给她灌满一壶热乎乎的甜饮料。最后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她竖起毛领，带好毛边帽，拎着满满的一瓶杏仁奶一往无前地出去解救人类了。
服务铃响起，周昭弯腰挑开“军师”面前的帘子。
“军师”追加了一碗杏仁豆腐，她捧着杏仁豆腐不慌不忙地和周昭问起了话：
“老板，今天晚上的隐藏菜单是什么？”
“今天外面下大雪，晚上吃火锅。”
“晚上我姐下工晚，您帮她留口热乎的。我给您加钱。”
周昭不假思索地应下来。
旁边的男生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地走。桌上留下正正好好的现金。
卡着十三点整，店内的顾客又齐齐整整地走个一干二净。仿佛有个时间表一样。热闹了一中午的骤然冷清了下来。闲下来的周昭翘着小拇指啜着蜜桃乌龙茶，心中满是自豪地回想着今天中午拉面大受欢迎，想起创造了“隐藏菜单”这个词的军师不由暗自发笑，继而想起了那个嗜甜怕冷又怕鬼的捉鬼师姑娘，心缩成了一团，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要提前煮些热可可。
热可可最配烘出满室香气的肉桂卷。肉桂卷的面团黄油和蛋含量高，索性这样的面团多做些，一起做些布里欧修黄油面包出来。周昭一边为明天做着计划，一边动起手来。
时间过得飞快，看着夜晚的食客来来往往，到最后一个客人都离开后许久，“雇佣兵姐妹团”的大姐终于踏夜而归，瘫倒在她的座位上，深夜，她在店中孤独地填饱肚子。太平洋上的孤岛依然矗立着灯塔，为旅人指引方向。
她的店终于踏上了正轨。
☆、风雪交加下的热杏仁奶
舒盐把杏仁奶揣进外套的大口袋，又把毛边帽向下压了压盖住自己的耳朵，把手套的马衔扣掖进外套的袖子里，竖起貂领，深呼一口气，走进了迷雾之中。
再睁开眼，自己已经坐在疾行的列车之上，窗外挂雪，窗内结了大片的霜，边缘结了纹理清晰的霜花。
环顾四周，车厢内坐满了旅客。
广播响起：“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曼城站。请所有旅客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车外正在下雪，请各位旅客做好防寒保暖。”
鹅毛大雪在她面前打着旋，盘旋着向上飞。站台上迷迷茫茫，十步之外都看不清楚。众人簇拥着向前走，通过狭长的走廊，一部分人被引导分流换乘地铁。舒盐随着人潮走出车站，走向了社会车辆换乘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