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之书(81)

换了别人也许不会非常重视它们,而贝罗斯肯定会重视。

因为他不仅是商人,他更是法师。

总之,贝罗斯留下了附魔工具。这一点对冬蓟来说很重要。

冬蓟缓缓开口:“首席大人,没有人胁迫我。刚才您和麦达掌事提到佣兵,提到他们被派来救我……这些我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我就绝不会现编。你们问话,我就回答,但我只回答我知道、我认同的结论。”

贝罗斯叹了口气,向旁边踱开几步,但没有回到座位上。

他们说话的时候,麦达掌事一直在低着头沉思。这会儿他又开口了:“精炼师,你是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投毒了吗?”

冬蓟回答:“我没有亲眼看见。”

“那你为什么认为是她做的?”

“因为她主动对我坦白过另一桩命案。她杀死了一位住在救济院的老人,死者名叫罗莎。艾琳在她的安神药里下了毒,用的也是紫鼠草汁。”

听到救济院里的事,法师们纷纷抬起了头。就在今天上午,五塔半岛的老研究者刚刚重新调查过遗体。

麦达问:“所以,你认为这两件事都是她做的?”

冬蓟回答:“紫鼠草汁是只有施法者才能配制出的成品毒物,普通人无法获得。在海港城内,只有她一人曾经用过。”

麦达掌事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并不想问得太深,只是抛出一个引子,让冬蓟谈到救济院。

这一话题引起了奥法联合会的注意。列席的法师问道:“你所说的这个艾琳·塔尔,她是什么身份?也是法师吗?”

“是的,她也是施法者。”冬蓟说。

“毒物学派?”

“死灵学派。”

审判庭内又是一阵骚动。

麦达掌事眯着本就狭长的眼睛,用威胁的语气说:“精炼师,你说话要小心,那个女人可是贝罗斯大人的使者。你的意思是,她不仅毒杀了一位老者,还想谋杀昨天那批佣兵,而且她还是一名死灵师?”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冬蓟说。

贝罗斯盯着他:“谁教你这样说的?”

“是艾琳·塔尔。她亲口告诉我她杀了人。”

“这符合逻辑吗?她自己诬陷自己?让自己面临死刑?她是疯了吗?”

这时,王都庭臣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贝罗斯的话,并对旁边的执政官使了个眼色。

执政官对众人说:“稍安勿躁。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艾琳·塔尔了。找到她之后,我们也需要她的供词。”

“如果找不到她呢?”麦达掌事的话跟得飞快,“下毒的事岂不是永远查不清楚了?”

执政官说:“那也不要紧。佣兵中大多数人还活着。在抓捕塔尔女士的同时,我们可以先问讯他们。”

麦达掌事说:“理应如此。但我想提醒诸位一句,佣兵的委托人可能提前给过他们好处,或者是威胁过他们,让他们不敢说真话。”

阿尔丁接着他的话说:“这也不难办。他们都是游隼佣兵团的成员,是商会自己的人。我们可以对他们作出承诺,保证他们家人的安全,还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不说实话就是在和十帆街商会为敌。其中利害关系,他们自己会权衡的。”

麦达掌事说:“如果他们的委托人正是商会成员呢?也许这个人就在现场,可能是我,可能是你,甚至可能是贝罗斯大人。当着我们的面,他们敢说真话吗?”

贝罗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麦达故意躲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奥法联合会的老年法师站了起来,开口道:“诸位大人,打断你们一下。我恐怕要说点你们不喜欢的话了。”

法师们本来就常说别人不喜欢的话,这位老人算是够客气的了。

王都庭臣看着他,抬手致意了一下,表现让他说下去。

老人望向主审席位:“诸位,这场审讯流程实在是太繁冗、太漫长了。商人总是纠结于一些细节,每句话都想着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把庭审越带越偏。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条地下市集的幕后势力。在这个地方,有人正在与北方霜原合作,正在向死灵师输送资源,协助霜原人进行各种亵渎的活动。诸位,看看高处的窗户吧,现在天色已晚,搞不好庭审又要中断,又要往后拖一天,然后再拖一天……在我们慢吞吞地协调各种事务的期间,死灵师的势力却正在行动,他们会想方设法逃离海港城,他们会得到充足的时间掩盖行踪和物证……现在,我们只是需要审问佣兵而已,抓紧时间带人上来问就可以了,至于要这么拖泥带水的吗?至于这名精炼师,他已经提供了投毒的嫌疑人,只要再让他供出与北方霜原合作的证词,就没他什么事了。”

听着老法师的话,王都庭臣连连点头。毕竟二人也算有多年交情,在这方面的看法上可谓心有灵犀。

审讯官、执政官与王都庭臣又交头接耳了一阵。最后,执政官说:“我们要立刻开始对佣兵进行问讯。为了避免混乱,一次只带一人到审判庭接受问讯。执刑人,先将精炼师带到监室去。”

执刑人点点头,去解开冬蓟手上的锁扣。

两名执刑人搀起冬蓟的时候,麦达掌事又开始积极发问:“怎么,对精炼师的审讯要拖到明天了吗?”

“不,”执政官回答,“我们需要他尽快供述出是如何与北方死灵师合作的。关键问题我们已经问完了,至于细节,审判官会去单独审讯他。”

他说完,对审判官点头致意。审判官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文件,起身走了下来。

听到“单独审讯”之后,贝罗斯的目光一沉。

他看向法师们:“恕我唐突,我想问一下,各位已经检查过精炼师冬蓟了吧,他到底是不是死灵师?”

法师们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些东西,都是冬蓟的随身物品。

刚才的老法师说:“我们大致侦测过他身上的法术波动,也检查了他的施法材料。里面确实有一些禁运品,只是和区域性禁令有关而已,和死灵学派没什么关系。从这些证据上看,他应该不是死灵师。但他仍然可能会与死灵师合作。”

贝罗斯点点头,面向主审席位:“既然他不是死灵师,至少能说明他在此时此刻不具有危险性,我们也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诸位,我们当然需要让他供述出受谁指使,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尺度,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阿尔丁却笑着说:“贝罗斯大人,你在担心什么?他们只是审讯他,又不是要处死他。”

贝罗斯看向阿尔丁,微微皱眉。

阿尔丁一脸的无所谓,似乎并不担心冬蓟,相比之下,反而是贝罗斯有些坐立不安。

贝罗斯说:“你不会不知道吧?一旦把犯人带离审判庭,进行单独审讯,通常意味着可能会使用刑讯手段。”

阿尔丁说:“我知道。海港城的规矩一向如此,珊德尼亚的审判庭也都是这样做的。”

“你……”贝罗斯话到嘴边,但没说出来。

他干脆换掉了下半句话:“精炼师是很稀缺的人才。我希望那个半精灵能得到迷途知返的机会。”

阿尔丁连连点头:“这一点我认同。不过你实在是太多虑了,他不会马上被死刑的,他肯定有悔改的机会。”

对面的老法师抬了一下眼睛,又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商人啊,说话真费劲。执政官阁下,他们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不要伤到法师的手。”

执政官点点头:“当然,请放心。我们又不是奥塔罗特神殿,不会专门和法师的手过不去的。”

贝罗斯还想说些什么,但执政官已经不想再执着于这个话题了。他翻看着另一册案卷,叫卫兵去带佣兵来问话。

审判官和执刑人扶起冬蓟,带他走向大厅出口。冬蓟什么也没说,只是听话地跟着他们。

路过阿尔丁面前的时候,冬蓟瞟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阿尔丁在盯着贝罗斯,并未与冬蓟目光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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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蓟离开之后,佣兵们被挨个带进审判庭,每次只带进来一个人。

第一个进来的佣兵昂首挺胸,脸上挂着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的表情。但当他看到商会的掌事们和首席时,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眼看着越来越没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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