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奈说:“是的,我记得这些。只有你打过它,它反而和你最亲。”
阿尔丁又问:“那你还记得‘泡沫’吗?”
“记得。那不是咱们小时候带过的一条狗吗,死掉好多年了。白色的,在海边捡到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阿尔丁说:“泡沫和黑虎不一样,泡沫才这么点大……”他双手比划了一下,“和猫差不多大,不,好像比猫还小一圈。看着它好像圆滚滚的,其实身上全都是虚的毛。你想想,我打过它吗?不但没打过,和它玩的时候我也得注意着力气,连走路都得小心脚下,万一不小心踩了它一脚,那小细腿可就断了。”
卡奈一手撑着下巴,静静听完,评价道:“你说得对。但是别看这种小狗娇弱,它的脑子可不傻。它和大狗一样聪明,什么都听得懂。”
阿尔丁说:“所以,该训练还是得训练,该一起玩还是得一起玩,这样才能培养忠诚。不同之处在于,对待这种小东西,你的手法必须温柔一点。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另一只呢?”卡奈问。
阿尔丁说:“那是神殿的工作犬,咱们暂时借一下而已,又不能养。”
“前几天他跟我告状来着,说那个商队的保镖像贩奴者。”
“你看着办就好。码头那事,说到底我们只是帮忙,又不是我们的货。反而是冬蓟,可真是我的意外惊喜……”
卡奈微微挑起嘴角。招个临时保镖确实是小事,但半精灵兄弟来应募却不是意外。
不过,反正阿尔丁对冬蓟很是喜欢。结果好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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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丁和卡奈也在傍晚时就出门了。说是赴宴,其实在宴会上肯定要商谈很多事务,他们回来的时间不会很早。
夜幕降临后,冬蓟准备好所有要带的东西,随便吃点东西就出了门。
走到宅邸门口,马车竟然已经在等他了。想必是阿尔丁知道他要去救济院,事先作了安排。
车夫还是上次那个人,沉默寡言,不爱抬头看人。知道目的地后他也不说话,只是做个恭敬的手势,帮冬蓟打开厢门。
夜间街上人不多,海港城里只有一个地方还比较热闹,那就是聚集着数个风流场所的街道。
去救济院需要穿过这条街。冬蓟在车厢内,隔着帘子也能听见街边的莺声燕语,还能嗅到酒菜的油腻与脂粉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忽然,马车渐渐慢下来,最终停住,车夫走下来,敲了敲门:“先生,前面有人挡着。”
冬蓟以为是街上人多,所以有人挡住了路,于是他掀开帘子问:“那我们绕过去可以吗?”
车夫摇着头,咂了咂嘴,扭头看着前面,神色烦恼。
冬蓟开门走下来,望向马匹前方。只见一个红裙女子站在路中间,披头散发,抱着用斗篷裹起来的大包裹,盯着马车,一脸仿佛和他们有什么恩怨的模样。
冬蓟疑惑地看着她。和她一对上眼神,他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之前那个叫“三月”的死灵师。
上次见面她披着斗篷,衣着暗淡,现在她稍微打扮了一下,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法师,所以他没有一下认出她来。
冬蓟走过去:“你怎么……”
没等他靠近,三月快步向他走来,拉着他要上马车:“我专门在这里等你。上马车再说。救济院那边不安全,先别去。”
因为冬蓟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于是车夫也不阻拦,就这样让女子和冬蓟一起进了车厢。在这条街上,“衣着艳丽的女人走进厢式马车”是很常见的画面,没人会觉得稀奇。
他们坐进车里,车夫没有立刻继续赶车,而是问了声“去哪”。
三月小声地说“公墓”。冬蓟j皱了皱眉,觉得直接说公墓有点太奇怪了,于是他替她告诉车夫:“去白昼巡者神殿。”
第10章
马车行驶起来之后,三月长舒了一口气。
冬蓟问:“你怎么知道我会经过这里?”
三月说:“从城里通向救济院,如果坐马车,就必须经过这一条大路,其他小路马车走不了。这里人多热闹,女人晚上站在路旁也不稀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在这里等。上次见面时我已经知道你是森蚺的手下了,他的马车上有十帆街商会的徽记,我就只靠近商会的马车。如果发现车里不是你,我就假装落魄的流莺,道歉走掉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冬蓟说,“你刚才说,救济院那边不安全?”
“是的,有人要杀我。”三月说,“别担心,那人没去过救济院里面的市集,他也进不去里面。但他一直在外面徘徊,我离开救济院之后就不敢回去了。”
冬蓟说:“他没有跟踪你吧?”
三月说:“目前没有,我用法术检查过了……”她顿了一下,“我说有人要杀我,你竟然一点也不吃惊?”
冬蓟这才意识到,他确实一点也没吃惊。毕竟他看过那三座坟墓,听过他们可疑的死因。三月要找尸体,如果这时有人要杀她,冬蓟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杀她灭口。
其实冬蓟并不太想和她聊这些,万一她说出什么相关秘密,他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于是他说:“毕竟你是死灵师,多数人对你们并不宽容。”
三月点点头:“是的,你说对了。追杀我的是个亡者猎人。”
“亡者猎人?”
“对。我还没到海港城之前,他就盯上我了。别担心,他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我要去墓地找亲人的尸体。那些亡者猎人根本懒得调查死灵师的目的,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个死灵师,就已经该死了。”
冬蓟这次才真有点小吃惊。原来并不是家族仇人要杀她,而是亡者猎人在追杀死灵师?
很多施法者都听说过“亡者猎人”这个群体。这类人基本上都来自西北方,出身于广泛信仰寂静之神的地区。
寂静之神的信徒非常敌视死灵师,神殿也会常年搜捕和审判亵渎生死之人。但亡者猎人不是神殿骑士,也不是牧师,不是任何神职者,他们只是一些自愿如此生活的普通人。
据说,亡者猎人都曾遭受过不死生物的袭击,甚至因此失去家庭、失去所爱。他们虽然不是神职者,却比神职者更加憎恨死灵师,他们敌视亵渎死亡的行为,致力于毁灭任何形式的不死生物,排斥一切死灵学派知识,即使施法者自称无害也不行。
亡者猎人多在北方活动,主要行动范围是北星之城与俄尔德,他们很少会再往东南走,基本不会来沿海地区。因为这一带的国家与城邦主要信仰白昼巡者,连寂静之神的神殿都没有。
三善神信徒之间可以友善相处,互相尊重,但尊重归尊重,他们的内部教义不同,所以行事风格有很大差别。
冬蓟被母亲培养成了罕见的无信者。他从小读着母亲的藏书长大,也读到过不少关于寂静之神的内容。
年少时,他想当然地认为白昼巡者的教义更加严苛,而寂静之神听起来比较温柔宽厚……后来随着年纪长大,冬蓟慢慢发现,实际情况是完全相反的。
虽然白昼神殿也讲究对抗邪恶,但他们对死灵学派法术却还算宽容。他们认为学派不分善恶,人的具体行为才有正邪之分。
寂静之神听起来和死亡有关,信徒看起来也更温和低调,其实他们最痛恨不死生物和死灵学派。凡是有寂静神殿在的地方,都是死灵师的禁入地区。
被捉到的死灵师将受到审判,即使是罪责最轻的,也会废掉你的手和声带,让你终生不能施法。
冬蓟不常读宗教学书籍,他自己瞎琢磨的解释是:奥塔罗特是管死亡的,而死灵学派却是在混淆生死。大概这等于是和神抢生意吧。
不仅某些学派受到管制,精炼师也经常受到这方面的压力。大约从几年前起,希瓦河沿岸诸国禁运了一批可用于死灵学派的施法材料。不得运输,不得交易,不得采制。于是精炼师就也无法得到这些耗材,很多实验无法继续。
这背后有一堆原因,冬蓟没有全部记住,他只记得推动这一禁令的就是寂静之神信徒。
冬蓟身在珊德尼亚,这里对死灵学派没那么严苛,所以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购入了各种找得到的材料,还和死灵师做了点小生意……现在,他突然听说有亡者猎人,顿时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