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拉着马车一路向南, 穿过繁华的闹市, 在一府邸前停下。
黑袍人走上前谦卑地掀起车帘,颜渊走下马车,轻轻一抱便将李清栎抱起。
“找到晚风。”她淡漠地说了一句, 漆黑的眼睛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领命离开。
这府邸的牌匾上写着鬼王府三字,这字颇为不凡,不寻平常笔法,笔走龙蛇锋芒毕露。
“妻主,这是您的字?”李清栎笑着道, 疑问句却说成了笃定的语气。
颜渊曾经给他留过一封信, 那信上的笔迹和牌匾上的一模一样。
颜渊闻言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长眉微挑道:“那时我还颇为年少轻狂, 写出的字登不得大雅之堂。”
年少轻狂?别人不知, 天瑕可知道颜渊写这字的时候怎么也得有个八九千岁了吧。
再说它这主人向来随心所欲, 锋芒毕露,说是轻狂也实在太轻了些。
天瑕暗暗诽谤, 李清栎却一派天真地认真说道:“妻主的字写的很好看。”
“那个…妻主……放我下来吧。”他红着脸嗫嚅着开口。
王府中奴仆众多,虽然都跪在地上无一人发出声音,但李清栎面皮薄, 觉得难为情。
颜渊反而停下脚步,低头轻声问道:“难不成清栎害羞。”
她只低头一瞬便重新抬步向前走去,李清栎从这个视角看去只能看到颜渊侧脸。
颜渊的侧脸颇为分明却不失柔美,鼻梁直挺,唇色一直很浅,当她垂目时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眸光也足以令人倾心。
“别动,小心摔下去。”颜渊察觉到李清栎挣扎的动作,手臂紧了紧。
她的眼睛中倾泻出一抹笑意,仿佛冰雪乍然消融。
这副场景难得的沉静安宁,院内种着的桃树开花了,花瓣纷扬落下,正落在颜渊的肩上。
“嗯。”李清栎低低应了一声,乖乖窝在颜渊的怀里,只是把脸埋的更深了些。
王府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占据城南一角。
自然主宅的面积也十分之大,内部分了三间。其中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另外就是一进门的会客厅。
屋内燃着熏香,烟气袅袅。李清栎从颜渊怀中下来,现在中间。前方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沓折章,散乱地摊开。
相比于鬼界的鬼王殿,这里更像是颜渊的家。
“今日舟车劳顿,明日我带你出去。”颜渊站在香炉前面,烟雾缠绕在她身侧,模糊了她的神色。
淮城中并未发现晚风的踪迹,倒是听闻了如今朝堂中的事情,这位女皇进来所做之事无不出格。
她垂下眼帘,掩饰心中突如其来的烦闷。
“妻主,我…待在家里就好。”李清栎目光闪躲,牵了牵颜渊的手。
李清栎体质虚弱,手却是温热的,热量传到颜渊冰凉的指尖,似乎舒缓了她心中的烦闷。
“淮城中,无人敢动你。”颜渊知晓李清栎是怕出门被他人看到,到时惹是生非。
这个时候想要迫切抓住李清栎的人,定是幕后主使。
虽说让李清栎公然出现在闹市之中似乎有些冒险,谁敢冒犯,杀了便是。
她对门外淡淡说了句:“传膳。”
随后拉过李清栎坐在桌旁,还给他倒了杯他最喜欢的蜜枣茶。
热气腾起,李清栎抬头见到的却是颜渊漠然的神情,他顿了一下,压下心头一丝怪异的不安。
“妻主,我饿了,想吃包子。”他抿着嘴,肚子咕噜噜的。
“贪吃鬼。”颜渊玩味地笑了,还打趣道:“莫非我家清栎上辈子是包子成精?”
一片甜蜜过后,两人照常吃完饭,颜渊便说有事需要处理,让李清栎先行休息。
望着颜渊离开的背影,李清栎握紧的手指缓缓松开,松口气。
他这是怎么了?从方才妻主说传膳开始,他就开始害怕,觉得妻主的眼神冷漠的令人心悸。
“主人,您的杀意过于重了。”天瑕缓慢说道,隐隐担忧。
颜渊走出王府,鬼气已经从身体涌出,但又被封印牢牢禁锢。越是这样,颜渊就越是烦躁,凤眸凌厉,杀意翻涌。
人群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位俊美的贵女,十分惹眼。
众人纷纷议论道:“这是哪户的贵女?为何此前未曾见过。”
“听说丞相大人的嫡长女龙章凤姿,风流倜傥啊,这是不是那位白闵?”
“哎,不是不是,那位我见过,仪容举止虽然的确不凡,却远远及不上这位。”一位女子拉了拉那人的袖子,小声道。
周遭的窃窃私语引得颜渊头痛欲裂,那些声音嘈杂地钻入耳中,驳杂聒噪。
她平稳地走在路上,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也更加冷白。
“主人,不可!”天瑕拼命在她脑海中大喊,颜渊的手本已经缓慢抬起,被这声音一扰顿下来。
“为何不可?”她蹙起眉头,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对,毫不隐藏自己的杀意。
“我想杀了她们,她们太吵。”颜渊的手复又抬起,体内的鬼气挣扎着想要逃出封印。
经脉被如此剧烈的冲突撕裂,她却面色不改,只是偏了偏头。
她想杀一个凡人,易如反掌,天瑕已经想到下一刻那些人被鬼气侵蚀,活活抽干寿命而死的模样。
“她要干嘛?”人群中的女子往前凑了凑看到颜渊抬起的手臂。
“快走!”天瑕想要脱手而去,提醒这凡人,但颜渊牢牢握着它的剑柄。
“主人,寻找到晚风的踪迹了。”黑袍人半跪在地,轻声道。
颜渊刚刚伸出的手臂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放下道:“带路。”
望着颜渊走了之后的背影,那女子还在疑惑颜渊刚才的动作,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才死里逃生。
晚风曾在淮城的郊外出现过,黑袍人在那里找到了几具青白的尸体。
颜渊走进树林,黑袍人则留守在树林外。
“看来玉佩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颜渊瞥了眼地上堆叠的尸体,淡淡说道,仿佛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天瑕是颜渊的本命剑,在颜渊失去理智的那一刻,连它也受到影响,朦胧中仿佛陷入泥沼。
“主人,晚风为何杀人?”它明知故问,只是不想再提颜渊失控的事。
“青鬼一族,天性使然。”她指尖萦绕着一丝青色的鬼气。
“殿下。”突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第38章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白林……
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白林, 她脸色比以前苍白不少,看上去仍是旧伤未愈。
“你回来了?”颜渊淡淡问了一句,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诧异。
白林跪在地上, 垂下眼帘。若以颜渊之前的修为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几乎丢掉了半条性命,魂体黯淡, 气息滞涩。
相信晚风没有什么好下场,颜渊抬眸看向白林。
“可查到什么?”
白林虚弱道:“未曾。”
除了被晚风拉入陷阱, 取了半生修为, 她什么也没查到。
白林苦涩地抿唇, 她原以为能劝晚风回头,如今看来是她一直不了解晚风。
“你半生修为已散,且剑伤未愈, 恐活不过三日。”颜渊看着手中缭绕地半缕鬼气,眉宇间结了一层寒霜。
她对手下之人素来宽容,但白林所作所为已突破了她的忍耐。
白林跪在地上沉声说道:“三日已够,我愿为殿下做最后一件事,引晚风出来。”
颜渊指尖一捻, 那缕青色的鬼气消散无形。
她回过头, 道:“既然她已经决定取了你半生修为,便该知道以你如今的程度抵挡不了天瑕的剑气, 迟早经脉尽碎。”
那日晚风在白林身上下了替身咒, 以那枝桃花为媒介。
如此狠辣的手段, 虽未当场要了白林的性命,却也只靠修为压制才勉强活命。如今连修为也没有了, 剑气搅碎她的心脉便轻而易举。
“白林,鬼界的规矩你该知道。”颜渊向来不知什么情谊,也不会为一个人心慈手软。
在她眼中, 白林的做法就是如飞蛾扑火,明知如此,还冲上去白白送掉性命。
“晚风心思阴沉,叛出鬼界。如今鬼界之乱尚未完全平定,凡间又再次生事。”她指着那些冰冷的尸体,眼中划过一丝杀意,晚风千不该万不该去动搅乱人界的念头。
白林看着那些尸体,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