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和离吗?(50)

再看其与蓝离一番交锋,不似上门谄媚认亲,倒似是故意激怒蓝离,惹她逐人。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人扔出斗笠的准头未免太好了些,竟就能在蓝离闪过后不偏不倚地躺在最能让她看到的位置。

阿姝垂眸沉吟片刻,又绕着斗笠走了几圈,突然眉角一跳,伸出右手,便有一根极细长的蚕丝自指尖钻出,盘绕着讲黑色斗笠层层包裹中间,沉下心神与丹田之中的天鸠蚕交流片刻,继而便有丝丝阵法意蕴泄露而出。

阿姝启唇而笑:“原来不过是幻形阵。”

然当层层蚕丝终于散去,阿姝嘴角笑意却没能再维持下去。

一道近两人高的黑金盾牌静静伫立在她的面前,让她熟悉的凛然气息和威压自盾牌之上源源不断地泄露了出来,压得她面色苍白。

这等庞大的动静,就算是死物都快要被激活了,更何况是在屋子里的蓝离。

她瞬间出现在阿姝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又惊又疑地看着那盾牌,抬手掀起两道风刃想要冲着那盾牌攻去,却被自家主子抬手压下,只能随着她一道凝视着那盾牌,见证着两行小子在盾牌上慢慢浮现又消失:“剔骨为盾,万望不负。”

“剔骨为盾?剔谁的骨?锻造的盾莫非就是这个?”蓝离下意识回头看向阿姝问道,“主子,你可知这…”

她的话在自家主子满眼的泪水中戛然而止。

泪水模糊了柔美女人素来平静的眸,也吸引了蓝离惊疑不定的视线。故而竟也没人发现,之后缓缓浮现出的另一行小字:“木远有诈,勿信。”

第45章 封将军之死(一)

卫赦称南华仙君,乃是修真界排得上号的大能,这样曾经顶级的存在,哪怕是死了,尸骸依旧保持主人身前的意志和尊严,绝不会任由旁人侵扰亡者遗躯,除非这是骸骨主人的意愿。

阿姝站在这副白骨铸成的盾牌旁边,感觉仿佛整个人站在寒冬深夜的海水里,被冰凉的海水一阵阵地拍打着,一股股名为卫赦的波浪推得她又冷又晕,止不住地想要发颤,神色空空,茫然失措。

心里头却挤满了各种苦涩辛辣的滋味,搅得她天翻地覆。那个害她母子分离的男人,那个凉薄得就连共枕之情都无法打动半分要逼她去母留子的男人,那个她乍听死讯拍手叫好心中却总觉得不可能就这样死了的男人,如今竟然真的就这样死了,在一片骂声和叫好声中,死得让人不知所措。

阿姝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一直以来支撑着她与病痛斗,与死亡斗,与以往痛苦记忆搏斗的支柱,就突然一下子像被人用斧头砍断了根。

哈,多么讽刺。她不久前才信誓旦旦,才信口开河异想天开,想要扯断困住自己的蒲草根,想要焕发出真正的自己,想要让过去欺负自己的那人知道,他一直以来看不起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潜能。

但原来,那个人是真的死了。就连留下的骸骨,还要自作多情地送到她的面前,难道不是早应该已经知道她已经转投进木远怀抱了吗?如今这番作态,只会让她觉得痛苦和难堪。

“主子…主子!”蓝离眼看着阿姝面色越来越苍白,心中大震,只觉得一阵不知所措,下意识冲上去就想拉她离开此处,却被盾牌瞬间增大的威压拍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忍不顾呕出一口血来。她顾不得擦拭嘴角血迹,连忙抬头看去,却惊喜地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她的身前,她顿时松了口气,激动地喊了声:“仙君!”说罢,就要爬起来行礼。

下一刻,她却被一脚又踹倒在地,顿时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没用的东西!本座不过离开仅仅月余,你竟就能蠢到让青华逮到空子,将南华那副黑金骸骨盾送到她的面前!”

木远此刻的脸色阴沉得仿佛积攒着千万雷霆的暗云,看也不看地上蓝离骤然惨白黯淡的面色,只是紧紧盯着阿姝恍惚的眸子,眼中是十分激烈的光,他仿佛十分渴望着什么,但最终却只剩下带着颓败的绝望。

他的目光很刺眼,仿佛尖得能将人的血肉刺穿,但偏偏被他紧盯着的人,仿佛在一瞬间拥有了铜墙铁壁,任他素来机关算尽,为她千谋万算,终是比不过一个负心人。

他深深地看了阿姝一眼,又垂眸扫一眼被他踹得不轻的侍女,随即负手离开。

“怎么就这样走了?可不是你木远仙君历来的风格。”诡秘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萦绕在他耳畔,带着嘻嘻哈哈的笑意,仿佛看到什么十分有趣的笑话,刺耳的像被车轮碾压过的笑声聒噪不停,让人只听第一声就觉得浑身难受烦躁不已。

然而木远面上的怒意却在这一阵阵的笑声中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卫赦修为深不可测,哪怕死了,那副盾想要轻易打破也不容易。”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方又缓缓道,“再说,阿姝也不一定会允我动手。”

“那你想怎么做,就这样算了?让那男人的骨头就这样待在你心上人的身边?嘻嘻嘻,你倒是豁达得很。”那声音戏谑着尖起嗓子模仿起女人的口气,“仙君,就算那人伤我千万遍,我依旧心里忘不了他,但反正他死了,陪在我身边的不过一架白骨,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介意的,对吧!嘻嘻嘻嘻!”

木远神情冷漠,任他自导自演。直到那声音见他丝毫反应也无,自觉无趣地停了下来,方伸出手:“把这个小世界的母种给我。”

那声音愣了一下,显然被他突然提出的要求惊到:“怎么提前了?不是说好要等修真界那边处理好了再一起么?”

木远冷笑:“修真界那边人心叵测,一个个老滑头尚有满肚子坏水没吐出来,想成大事,还得再忍上一忍,不可轻举妄动。但阿姝这边…我无需再忍。”

那声音又愣了片刻,随即突然狂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果然是被那盾牌刺激得不轻!”

木远没有否认,只是握紧骤然出现在手心的瓶子。

以骨为盾,的确坚不可破,但若面临一个小世界的崩塌,也只能乖乖被捻为灰烬。

卫赦,你既然心甘情愿地死了,又何必再假惺惺地打造这一副骨盾送上?以前也未见你如何珍惜阿姝,怎么死后却还要扰她清静?

只可惜了,你再如何挣扎,胜券,永远却只握于活着的人手里。

紧握着瓶子的手指紧得发白,随后忽然松开,任由瓶子落地碎散,瓶中红光逃逸出来,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道诡异笑脸,而后分裂出数千数万道红光,向小世界的各处散落而去。

木远抬头看着那红光远去的方向,嘴角绽开一道惨淡的笑:“阿姝,我不相信就算倾一个世界之力,也刮不掉你心中那道疤。”

仿佛在刹那间开启了某种机关,整个世界的人,都在一瞬间变作了另一种人。

便如同那一夜的红色流星雨一般,愤怒幽怨憎恶绝望一瞬间爬上了所有人的面庞。

这一次,竟连蓝离也未能逃过这场灾祸。

阿姝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骤然间向自己发难的蓝离,尚不能回过神来。

方才一瞬,若不是那副护盾突然暴起挡在她面前,只怕她早已经被蓝离手中的风刃捅穿了心脏。

“都是你!若不是你,仙君方才也不会降罪于我!”蓝离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意,原本带笑弯弯的双眼,此刻变得通红,带着灭顶的恨意疯了似的向她冲了过来。

第46章 封将军之死(二)

两人高的盾牌静静矗立,凛凛寒气伴着无尽威严自盾中溢出,游刃有余地化解来自筑基期女修的杀招。

站在盾牌后面的女子一袭鹅黄纱裙无风而动,柔媚面容沉静如水,也不管对面蓝离如何叫嚣,只低头一圈一圈地拢着手里的天鸠蚕丝。

小世界灵气稀薄,蓝离又理智全无,不过片刻周身灵气便消耗殆尽无以为继,轻易便被阿姝用蚕丝束缚住。

下一刻,五枚灵石同时被抛到蓝离周身五行之位,细长天鸠蚕丝随即跟上,随着阿姝指尖拨动于五行之位内飞速刻画繁复阵图,阵图形状与阿姝交给木远仙君手帕上所绘的如出一辙。

但立刻的,阿姝一向波澜不惊的杏眸之中竟满是惊愕。盾牌前,位于阵法中心的蓝离,仍旧是一副焦躁模样,眼中杀气四溢,没有分毫清醒征兆。那明明不久前在桃源村庭院里还能将人自饿鬼阵法中唤醒的解法,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已经完全没了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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