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女儿们(35)
“发生什么？”姜应炘问道。
“我也不知道……”空中，百怔怔地望着倒塌的高楼。脑中闪过方才的画面，她这才意识到，伊一躺着的位置，是天台的正中。
姜应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风掀起遮蔽着伊一的外套，胸口位置是半空的。而随着酒店坠落，伊一也在她的怀中化作了尘埃。
禁忌的法术也是百要接触的，她记得不太清，在此刻回想起其中之一——能破除万般封印的禁忌之术——要用到心脏。
她忽然想到，陈伟的住处近北是河，可作为南海之外，还有两个地方，一处是工厂，她从泠泠那里听过，在西边，还有东边的——她早该知道。
望着满手鲜红，不适感在百的胃部翻滚。
若是她方才没有嗅到味道直奔楼顶，而是层层排查，定能在下层找到另一半，阻止这一切发生，至少，伊一有活下来的可能。
堕落神的残忍程度超出了她的意料，但会造成这一切，更是她过于大意，是她的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鸣笛声在天际回荡。
百落到地上，垂手立在废墟前，双眼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都是我……”
“你接到联络后就来了，对付堕落神也没有经验，这是堕落神——”
“是我的错。”百望向他，睫毛颤动着，泪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能做得更仔细……”
呼吸变得短促，黑色的墨水滴落心底，溅起了层层涟漪。
“好，你有错。”姜应炘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责备自己没用，记住今天的教训，在这一生中，不要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哈哈，”百的神色中透着虚弱，“谢谢，我确实，好受了，些……”
她连忙垂首，豆大的泪珠滚落出来，落到了地面上。
姜应炘沉默地站在她对面，手握成拳又舒展开，他抬起手，要抚上百的头，一抹黑袍揽过百的肩膀。
兜帽下，浅褐眼眸死死盯着姜应炘。
血腥味飘过鼻尖，百吸了吸鼻子，抬头看来。
“受伤了？”她拉住小狐的手臂。
“没事，小伤。”小狐笑道，手指蹭过百的脸。
“我带你去小白兔那儿，”百说着朝姜应炘点了下头，“后续拜托给你了，我明天再去平曜报告情况。”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姜应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刚才是叫了小白兔，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只鸟，还有她取名时的情景。
“它是鸟，不是其他动物。”
“可是它和小白兔一样白，还有双红眼睛，就叫它小白兔了。”少女说着朝小小的鸟儿伸出手：“好不好？”
当时，他还是个少年，被少女跳跃的思维弄得哭笑不得。但那雪白的鸟儿转动着脑袋，上前蹭过她的手指，真的接受了这古怪的名字。
后来，她离开前，将小白兔留在他身边，但几经周折，他还是把它给了她，希望它能代替自己，陪在她身边。况且那鸟认主，同救了它的百最亲近。呆在他家的时候，爱理不理，偶尔还冷嘲热讽。
先前他在修艺室里见到的那只白鸟，也有着白色羽毛和比鸽血红还璀璨的眼睛，不过比他记忆中大了不少。它不会落在别人身上，哪怕对方是百的双胞妹妹。
手机响了，是泠的电话，姜应炘接了起来。
“结界被击破了。”他说道。
“是么。”电话那头，泠泠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波澜。
“你知道她经验不足，为什么派她单独来？”
“人手本来就不够，你在另一头处理其他堕落神。我想她毕竟是神女，法力量充足，一个人足以对付。”
“我知道姬曦也在，她不可能没吵着一起去。况且，姬曦还有些实战经验。”
那头传来一声笑：“姬曦是我拦住的，她不是正式成员，哪怕有创世之术，身为平家人，我也不能随意让她出手。”
“你呢？”姜应炘问道：“你没有必须留在酒店的理由。”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结果是结界陷落，这就是你的决定带来的后果。”
“偶尔也会出现这种事，不用紧张，守好其他的，找到堕落神的基地，不会有问题。”
电话挂断了，姜应炘放下电话。
从泠泠的说辞来听，只派百来，是出于信任。然而结合先前法术出错，和会议上发生的事，姜应炘不得不怀疑她有其他用心。
平家，他在那里呆了三年，而在他能找到的近千年的记录里，平家人几乎没以群体为单位行动过，在这千年时间里，平家家主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只在新年宴上出现。
他在平家学习时也见过三次，先前会议是第四次见面。平家人和其他存在一样，寿命有限，会老会死，不过比人缓慢些，然而这么多年，平家家主的身形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年长的平家人，相信从不露出真实面貌的家主在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单独的平家人不足为惧，但他们组成了一台巨大的机器，只要家主一声令下，就会拼上性命。
泠泠和平家，不可掉以轻心。
*
泠将手机用力一扔，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手机飞到空中，又和回旋镖一样，转回到了她的手里。
姜应炘，据说他是现存的最强穿行者，不止是法术的应用，解决事端的手段也是一等。
人人都以为穿行者的血统上不了台面，神家却纡尊降贵，允许姜应炘和女儿相亲，想必也想找个有能力的代言者。
姬暻，你可得加油啊，比起情报屋，和神女走近对你的益处大多了。
为了鞭策年轻人，泠将姬暻叫到了情报屋。
“今天我是你请来的客人，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吧。”姬暻坐在泠对面，喝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好似很好。
和她扮演的妹妹交往后，姬暻跑她店里的频率直线下降，小白都问她是不是和姬暻间发生了什么。
“下次再问，扣你工资。”她对小白说。
小白噤声了，她却还得用另一个身份天天和姬暻见面。顶着恋人的身份，在两个人的时候一直粘着她，动不动就要求更多，她愈发意识到，从前在她面前的姬暻，实在不算过分。
摆好年长者的姿态，泠喝了口茶：“对堕落神小组怎样，有好好做吗？”
“当然，你不知道？”姬暻的笑容灿烂。
“我为什么会知道？”
“你是情报屋啊。”姬暻笑道：“不然呢？”
扮多了泠泠，她担心暴露，神经紧张，才问出了这样的蠢问题吧。
“我可是很忙的，不是什么事都有听说。”泠放下茶杯：“我听说神家的女儿也在队伍里，你不做点什么？”
“什么？”
“比如邀请她一同出门，度过愉快的午后。之前我也和你说过，和神女搞好关系，没有坏处。”
她说完，姬暻望着她，眨了眨褐眸：“哈哈，你真是这样想的？”
他的笑声很轻，又让泠想到那个夜晚。
泠压下心中的波动：“当然，这是我作为同伴，给出的建议。”
“好哦。”姬暻放下杯子，杯盘碰撞，他站起身，直视着泠：“我按照你的要求做。”
他离开下楼，小白迎上前来：“姬先生，你和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小白，你的老板真是冷酷。”姬暻笑着说，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并不开心。
“那，也不能这么说。”小白摸了摸脑袋：“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老板收留了，怎么说也不算冷酷。”
“哈哈，你是另一回事。”姬暻用手背打了一下小白的胸口，浅淡笑容从脸上散去：“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法融化她的心。”
望着他走入夜色中，小白不禁有些担心。姬暻平日对他多有关照，在这种时刻，他也想为姬暻做些什么。
小白上了楼，敲了敲门：“老板。”
女人侧身躺在沙发上，抬眼看向他。
“那个，刚才姬先生，好像有些不太对……我也是为了您考虑，如果流失了客人，对生意不好。”
“扣工资都没法让你闭上嘴？”泠不耐道：“给你涨一倍工资，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