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反派没有心+番外(179)
“她快回来了,我知道。”他总是这样说。
后来,月秋崖遇到过一次郁宿舟。
那是在蜀郡的茶楼里。她隐约看见一个墨色的身影,牵着个红色衣裙的姑娘的手,走出了茶楼,跨上了马车。
青年生得越发惊艳,眉眼飞扬,琉璃人似的动人。
月秋崖惊心动魄地发现,那个红色衣裙姑娘,似乎是眠眠。
眠眠的魂魄,被他找到了?
她面生戾气,便要上前,郁宿舟似乎看见了她,他温柔地对眠眠低语,随后眠眠便自己上了马车。
墨色的帘幕一垂,她再也看不见眠眠。
她不愿再等,上前去,却被郁宿舟一掌推开,吐出一口血。
她骇然于他在这段时日里,竟然变得如此强大。
乾骨之身,越是受伤流血,越是强大,他这是——死伤了多少次?
青年声音带着笑意,他低沉道:“月秋崖。”
一双琉璃眼眸没有感情地看她,月秋崖被他这死人似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
眼看着马车要启程,她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郁宿舟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以后,她若是找不到他了呢?
她焦灼地掀开车帘,伸手去拉里头江未眠的手:“眠眠,是我,快跟我走。”
而郁宿舟在江未眠身侧,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月秋崖这才发觉,手里的手,根本没有一点温度。
甚至,没有半点回应。
她骇然抬首,对上“江未眠”的眼睛。
那不是阿眠的眼睛……那双浅褐色的,圆圆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双死寂的眼睛,迟钝地一转,随后开始攻击。
郁宿舟不愿意将“她”做得和江未眠太像。
世界上,没有能够替代阿眠的东西。它不会比阿眠更好。
阿眠是最好的。阿眠是唯一的。
而郁宿舟只是阻止了那傀儡人偶对月秋崖没有意义的攻击,他含笑温柔道:“阿眠,别生气。”
“那是月秋崖,你若是活着,一定不会攻击她的。”
那人偶迟缓地收手,关节不太灵活的手,甚至脱臼了一下。
郁宿舟给“她”小心接好。
他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触碰到那温度之后,面上染上一丝厌恶。
然而那厌恶像是云雾似的,很快消失了。
他垂首问“她”:“下一站,阿眠想去哪里呢?”
见木偶不回答,他带着虚无缥缈的笑意道:“阿眠不是很想出门玩吗?娇娇带你出门玩。”
“阿眠告诉我,想去哪里呀?”
那木偶僵硬地转动眼珠,关节发出明显虚假非人的咔咔声。
月秋崖望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人偶说话了,那声音似乎是故意做得不像眠眠。
那带着木质刮擦声的声音道:“下一站,去漠北吧。”
郁宿舟含笑温雅道:“好。我们去漠北。”
他似乎热衷于这自导自演的游戏。
他开口道:“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其他不相关的人。”
月秋崖撞上他冰冷的眼睛,下意识放下了车帘。
车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自缝隙里看见,郁宿舟垂下头,极有耐心地替那人偶拂去面上的尘埃。
他声音缱绻,对那木偶耳语道:“阿眠真乖。”
待月秋崖反应过来之时,马车早已经不见踪影。
她脊背发寒,细密的鸡皮疙瘩爬上后脑。
方才那诡异的一幕幕,郁宿舟嘴角的笑意,那木偶漆黑了无生机的眼睛。
她知道,郁宿舟真的疯了。
他疯了。
他不可能做不出和阿眠一模一样的傀儡,他为什么做了这么一个劣质的仿制品?
月上东山,郁宿舟正牵着那傀儡向住处走。
山路难走,一路都是令人齿寒的咔哒咔哒关节摩擦之声。然而他仿佛根本听不见似的,依旧面带笑意牵着那人偶,时不时还嘱咐“她”,小心些脚下。
二“人”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山上的竹屋内。
时间到。
那人偶化作一摊竹木碎片。
他面无表情地从这竹木碎片上跨过。
他望了一眼月亮,站在竹屋门口,熟悉地转过游廊。
游廊前的竹板上,坐着个红裙姑娘。
她转过头的时候,甚至能听见那清晰的咔哒声,她一双黝黑的眼瞳定定看他,随后不自然地笑:“娇娇回来了。”
那木头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她站起,靠近了郁宿舟:“我想你了……”
下一秒,它化作一堆碎片。
青年仿佛凝在了夜色里,他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阿眠,不是这样的。
他陷入短暂的狂躁之后,进入了房间。
若是江未眠能看见,定能发现,这房间的设计,和王府一模一样。
进了房间,他便看见,一个金发美人正拖动着床上那红裙少女。
他出手,那金发美人的傀儡也爆成一堆碎片。
他上前抱住那红裙少女:“阿眠,别怕,我来救你了。”
他神经质地重复:“他带不走你,他带不走你。”
“我来了,我来了。”
而他怀里传来机械地声音,他低头,又对上一张机械的笑脸:“娇娇来了,我不害怕了。”
不对。不对。
他面上的笑意静止。
随后他面无表情,面前的人偶也成了一堆碎裂的竹片。
很快房间里又填上新的红裙少女和新的金发美人。
他又一次出手。
还是不对。
这样来来回回数十次之后,他把昨天做的傀儡都用完了。
他焦躁地踱步:“不对,不对,都不对……”
半晌后,他停下了脚步。
随后他琉璃般眼瞳望见了地上散乱的红色裙子。
月色低垂如水,竹屋内,行走着个姑娘。
她穿着红裙子,头上的发髻像两只可爱的兔耳朵。
她带着甜甜的笑意,对着镜子一照。
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睛带着笑意。
对,这样才像。
“她”想,只有自己才知道阿眠是什么样子。
她对着镜子坐下,唤道:“娇娇。”
然后是一个笑的神情,然后是哭,然后再是生气——如此生动。
郁宿舟的声线也随着一举一动变化。
他唤:“月姐姐。”
然后又唤:“慕大哥。”
镜中人对他笑:“娇娇,我好想你。”
“我最喜欢娇娇了。”
随后他对着镜子回答:“阿眠,我爱你。”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
郁宿舟久久地等待着。
他又笑道:“阿眠,我爱你。”
镜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回答,“她”甚至露出一个和郁宿舟本人很像的笑。
随后她也说:“我爱你。”
仿佛风都在此刻静止。
不伦不类。
青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扯掉自己发髻上的山茶珠钗,扯掉身上的衣裙。
他将这些东西都扯掉,扔在了地上。
他低低呵笑着:“阿眠,阿眠,阿眠……”
空荡的室内,连回声都没有,月色下,只有他一个人的竹屋,还有许多竹子碎片。
风空空的呼啸着。
似乎有人在哭。
他冷得发抖,抱住自己的双臂。
过了不知多久,最后他再度穿上了地上的红色衣裙,耐心地编好了一个兔子耳朵一样的发髻,再次坐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面上带着泪痕。
他慌了:“阿眠,你别哭。”
他伸手去擦镜子里的人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到。
那镜中人的泪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忽的哽咽出声:“阿眠,阿眠,你别哭。”
“你笑笑,笑笑。”
“阿眠,别哭。”
“别哭,别哭,阿眠。”
随后那镜子里的人带着泪痕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松了口气:“好了,我给你买糖葫芦。”
“你不是最喜欢糖葫芦吗?”他转身,自柜中拿出一个匣子。
匣子里躺着一串糖葫芦。
他含笑不知在对谁说话:“你看,这是那天你给我留的糖葫芦。”
“本来还能吃的,只是那天下雨了,又碰到那么个妖怪,吓到你了吧?”
他转身对着镜子,发现镜中的人又在哭。
他吓了一跳:“阿眠,别哭。”
他有些焦躁地地低头,随后灵光一闪:“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吃,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