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十三阁(54)
牧樗棠看着牧樗荷幸灾乐祸的样子,笑着说道:“你要好好想想,若我真的‘死’了,这要娶白姑娘和赵姑娘的人,很可能是你啊。”
牧樗荷看了看赵拾之,幽幽的说:“我当年是将真心错付了人的,我以为眼前这个,是会与我并肩作战的。没想到嘛。”然后他又换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道:“不过,还好我当年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不然,拾哥哥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了。因此我觉得即便你‘死’了,这世子我也不当了。谁我也不娶!”
赵拾之对白落荷这样的揶揄已经习惯了,他微微一笑,不做理会。
正在此刻来了一人,在阁楼下道:“大人,那找孤本《明月集》的客人到了。”
凉秋阁筹划昭州乱
陆梦虞抬起衣摆,缓缓走上凉秋阁。
当他看到眼前的牧樗棠、赵拾之、牧樗荷时,不禁惊了一下,然后细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三个人,过了一会,才终于想通了似的,笑了一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牧樗棠道:“原来,是你。”
牧樗棠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也未曾动过,翩然一笑:“陆兄,我们又见面了。”
陆梦虞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赵拾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曾叫做“陶惟衍”的牧樗棠,显然这是一对主仆了。且这时的“陶惟衍”已同三年前那个看起来不爱说话,极尽书生意气的人,全然不同。那气宇轩昂的眉眼,那成熟稳重的自信,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神采。陆梦虞还是试探的问道:“所以,商商嫁到南朝,嫁的人是你?”
牧樗棠默认的点点头。
陆梦虞此刻才如大梦初醒般:“所以当年我爹留书让我到碧树凉秋书院找的人,就是你?你是我姑姑的孩子,南朝的世子……”
牧樗棠用肯定的眼神瞧着陆梦虞道:“当年舅父让你到碧树凉秋书院找的人,是赵拾之的父亲,赵大人。不过这三年,同你一直书信往来的,确实是我。”
陆梦虞看看赵拾之,又看看赵拾之边上的“白落荷”,指着他道:“这不是当年在我大婚上,刺杀我的白落荷么?也就是当年他将我认作你了,要灭口杀了我。然后你,让赵拾之救了我?”
牧樗棠看着陆梦虞道:“确实如此。”他又抬手指了指白落荷,同陆梦虞补充道:“不过当年要杀你的不是白落荷,他,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陆梦虞道:“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牧樗棠伸手示意陆梦虞坐下,又看了一眼赵拾之,示意他斟茶,方开口说道:“陆兄,可听过南朝的权臣、前王后白夫人的哥哥、国舅爷、南朝首富——白五悠?”
陆梦虞微敛眉眼道:“是他?所以早在你出生前,姑母嫁到牧樗世家的时候,这事就埋下引子了?”
牧樗棠一笑:“果然,同聪明人聊天,省心许多。”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来:“当年他想把持朝政,扶植自己的势力,就买通了主上的身边人,下慢性毒。后来我父王偶遇了我师父陵游和尚,得到了我师父的救治。可那时他力量单薄,不足以与五朝权臣的白家抗衡,就给了我娘一纸休书,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后来我娘回到了陆家,后面的故事你应该知道。舅父伪造了我娘伤心过度死去的假象,全了我和我娘十几年的平安。直到三年前你大婚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以为你是我娘的孩子,要除之而后快。因此你大婚那夜,我让赵拾之去救你,当晚我们就先‘白落荷’一步,回了昭州。”
陆梦虞曾对他大婚当夜的刺杀有过许多疑虑和设想,比如乔家余党的刺杀,比如当年救了符玉娘没处理好的首尾,再比如是晁家内乱,总之没想到是这种可能。直到此刻,忽将这些年的疑惑都解了,他道:“你们回了昭州,我的围就解了。而且这些年,一直以碧树凉秋书院作为连接,暗暗的帮我,帮陆家打通南朝的人脉和商路。如此,多谢世子了。”说罢,陆梦虞起身拱手以示谢意。
牧樗棠摆了摆手,笑着说:“陆兄莫要客气了。我和我娘的命都是舅父给的。而且,兴旺陆家,一直是我娘的心愿。”
陆梦虞听之,便晓得牧樗棠已和陆灵相见相认了,于是问道:“姑母她,现下何处?”
牧樗棠道:“待我们把昭州的事了结了,帮舅父把仇报了,你去冀州裴府上,找她便可。”
陆梦虞点点头:“那我可以帮些什么?”
牧樗棠道:“当年白五悠要立牧樗荷为世子的时候,让白落荷去归云山庄退婚,就是因为不想归云山庄精造的兵器,左右了他在南朝建立的兵器买卖。你现在将南朝与他相关的,大财路的生意断上一断,同时,我让牧樗荷去找他杀世子。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无非两条路可走,一杀了我,扶植牧樗荷做世子,二直接逼宫造反,他想让谁做皇帝都可以,他说了算。所以牧樗荷去找他杀我,只是个引子,你去影响他的买卖,也是引子,而目的都是,让他露出尾巴。”
陆梦虞明白的点点头:“他要造反,就一定需要大量的金银,我在他生意上做些手脚,让他没有钱财可造反?”
赵拾之补充道:“白五悠的兵器生意,在南朝是暗道买卖。主上是不允许的。白五悠这些年集结了许多能兵巧匠秘密的在锻造兵器,可是他的老窝安在哪里,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希望你断了他的财路,逼他赶紧通过兵器买卖找新的钱财来源,一旦他有所行动,我们就可以找到他的兵器库所在的位置,一网打尽。”
牧樗棠点点头:“他的命,不值钱。杀了也不过瘾。要打击他,就要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部毁灭。”
陆梦虞看着说出这话的牧樗棠,带着一份肃杀的寒气,与当年见到的那个温暖低调的陶惟衍判若两人。他看了看,似是有疑问,可动了动嘴唇,并没开口说话。
牧樗棠看出他的疑虑,说道:“陆兄,但说无妨。”
陆梦虞道:“你,这可是生了不当世子的想法?”
牧樗棠一笑,点点头:“表兄,当真是我的知己人啊。”
陆梦虞见牧樗棠都以“表兄”唤之,也不在客气,直接问道:“商商,可知道么?”
牧樗棠那笑容忽就停住了,他有些无奈失意的道:“她不知,而且也不想知道吧。她决定修仙了,全了另外半副仙骨。舍了我了。”
陆梦虞看他前一刻还是运筹帷幄的君主之相,此刻就换做痴情公子模样,笑了笑,道:“你怕是对商商有些误解吧。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她想修仙的。但是下次见面,世子定要将这问题,面对面的再问上她一遍。”
牧樗棠皱起眉头,似是不解:“陆兄,何意?”
陆梦虞道:“商商这些年经常去我府上,起初时给我夫人瞧病,后来我夫人病好之后,两人亲如姐妹,常做一处饮酒聊天。别的我不知,只修仙这一点,她是没有半分念想的。若说她只有一点能算上执念的想法,呵,你猜猜看?”
牧樗棠问:“何执念?”
陆梦虞淡淡一笑,道:“嫁给你。”
牧樗棠表情有些焦急,微微整大了些眼睛看着陆梦虞,示意让他说下去。
陆梦虞道:“我大婚过后没几日,全孤竹城都瞧见了陶太守的灵柩边上,还有他小儿子陶惟衍的灵柩,两人双双被埋在了西山根下。在孤竹城乃至归云山庄,人人知道陶太守和他小儿子前后脚没的。所有人都这么同商商讲,可她谁都不信,她醉酒时不止一次说过‘陶哥哥说他会回来娶我的’,别人都道她是疯了。”
陆梦虞抿了抿嘴,抬头对上牧樗棠的蹙起的眼眸,似是很努力,很认真的想强调自己的话,他一字一字的吐出口来:“你知道这三年她怎么熬过来的么?所有人都说陶惟衍死了,她同我夫人说,后来她自己也不信你还活着了。说实话,若不是今日见到你,我一直也以为商商是心有执念,不得其解,心生了魔障了。我这样讲,你还觉得她想修仙么?”
牧樗棠听着这些话,仿佛自己亲临了云星玄的这三年,他也忽就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再见面,云星玄虽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拒绝,她许是害怕了,怕再一次,如当初这样,再等上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