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十三阁(46)
三年未见,颇有一种有女初长成,世人未知之的惊喜,倒比昨日那身妖娆的喜服看来更亮丽几分,姿色和韵味远比三年前还要美的多。
只是,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穿着鹅黄长衫的男子。
那男子头系一根鹅黄发带,在梨花树下随风飘摆。
远远看去,好一对璧人。
牧樗棠慢下脚步,攥紧了手。
云星玄还在想,为何这曲子如此耳熟的时候,牧樗棠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只见他轻轻蹲下,拉着她的手:“夫人,这里冷不冷?”
岑清垅正抬头看风吹过梨花,嗅着梨花香呢。听到这句话,一个冷颤,吓了自己一跳。他回过头,看见牧樗棠拉着云星玄的手,蹲在那里。
云星玄:“我想离开。”
牧樗棠:“这梨树很漂亮吧。”
云星玄:“我想离开这里。”
牧樗棠:“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云星玄:“我想离开你。”
牧樗棠:“不可以。”
岑清垅听着他二人对话,又是一个冷颤,心想这陶惟衍确实比三年前长高许多、挺拔许多、气宇轩昂许多,可也冷漠了许多,怎似……变了个人似的?
岑清垅清了清嗓子:“哟!这是谁啊?”
牧樗棠和赵拾之见那黄衣男子转身,才发现,居然是——岑清垅!
“岑公子。”
牧樗棠忽然就放下了警惕,心里忽然就舒坦了许多。可只是片刻,就又警惕了起来。因岑清垅说了下面这段话。
岑清垅:“请问,你贵姓啊。”
“牧樗棠。你师姐的夫君。”
“瞎说!我爹已许诺将云妹妹许给我了,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师姐。我可不知牧樗棠是谁。”
云星玄转头看着岑清垅,睁大了眼睛,瘪了瘪嘴,心想:“你继续编。我不打你,我不姓云。”
牧樗棠未理岑清垅,只是问云星玄:“你要去哪?”
云星玄:“回千世台。”
牧樗棠:“本来也是计划大婚后,陪你回门的。只是这手边有些事情。你等我三日,我同你回去。”
云星玄:“我现在就要回去。”
牧樗棠似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软下来,恳求着说道:“青缃玉髓,我给你。你就等我三日,好不好?”
岑清垅和赵拾之走在前面,牧樗棠和云星玄走在后面。
岑清垅一把搂过赵拾之的臂膀:“赵兄,多年不见啊,你居然还叫赵拾之!”
赵拾之掰开他的胳膊,“岑公子,多年不见,你怎还是这般,看透一定要说破呢?”
岑清垅睁着水灵的大眼睛,坏笑道:“人见人爱吧。比你的白落荷可强多了吧!对啊,他不叫陶惟衍,那白落荷也不叫白落荷吧?”岑清垅指着身后的牧樗棠问道。
赵拾之抬眼看了看他:“岑公子不愧是浮生酒肆的当家,这看人的本事,确实不错。他,他是牧樗荷,排名第十的临川王。”然后又补充道:“他是上一个世子,去归云山庄退过荀姑娘亲的那位。”
岑清垅甚是惊讶,然后笑着对后面大声说道:“世子,那可得多谢临川王的不娶之恩啊!”
赵拾之:“你不是说你爹把你师姐许配给你了么?”
岑清垅:“她不愿意啊。我说什么你都信,这些年你是怎么跟你主公混过来的?”
赵拾之:“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我这不是相信你嘛?所以是假的?”
岑清垅:“我诓他的。他都能诓我师姐这些年。我得把这公道讨回来啊。”
赵拾之摇摇头,笑了笑:“岑公子,你啊……”
云星玄已经挣开牧樗棠的手好几次了,可他还是再一次牵了起来。
牧樗棠:“你师傅真将你许给他了?”
云星玄:“没有。”
牧樗棠:“那他为何这样说?他倾心于你么?”
云星玄一脸疑惑:“为何他要倾心于我?”
牧樗棠:“因为你值得。”
说话间一行人已入了世子府,牧樗棠走在最后,叫过一个家仆说:“放消息给临川王。就说赵拾之身边多了个悄公子陪伴。”
世子府的规格是参照南朝的皇宫格局建立的,虽是小了许多,但同一般的王府和官宦大户比起来,还是要显赫敞亮的多。
世子府坐北朝南,东南西北各开一门,建筑大体分为三段,前殿,后寝,别院。别院离正门最远,除了零落的几个小房间以外,都是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主要是娱乐休闲之所。也就是那日牧樗棠迎娶荀商洛的地方。
阿奴陪着云星玄在院子里绕了一日,直到晚间,她都未曾见到牧樗棠,更是没见到青缃玉髓。
两人终是在天黑的时候,一前一后到了寝殿,也就是世子大婚的婚房,唤作棠雪殿。
云星玄:“你们世子何时回来?”
阿奴:“回世子妃,世子在前殿处理政务,一般子时才会回来。”
云星玄:“何时起身呢?”
阿奴:“不到卯时。”
云星玄盘算了一下,喃喃道:“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可有这么多事情做?”
阿奴似是有话要说,可犹豫不决的,云星玄看着她这样子,就说:“你说好了,不要这样,我看着别扭。”
阿奴答话:“世子不仅每日公务繁忙,还要时时刻刻防着刺杀。他入这宅子不过一年多,已经受过好几次伤了。”
云星玄疑惑的问:“刺杀?他不是世子么?”
阿奴无奈的笑了笑:“所以奴家的娘亲,从小就和我说,且能平凡活着,就是快乐。世间皆苦,富贵荣华解不了这苦。”
云星玄听了这句点点头:“你娘亲说的真好。”
阿奴开心的笑了笑,说:“不瞒世子妃,从前世子从未笑过。这两天每天都喜上眉梢的,全府都托您的福,大家都开心许多呢。”
云星玄似是很震惊:“从未笑过?”
阿奴:“从未。”
阿奴推开棠雪殿的门,一阵肃冷的寒气直冲过来。
云星玄打了一个寒颤,“这屋子,怎这般冷!”
说话间一个白羽披风就围了上来,将她裹在了暖暖的披风里。那人在她身后,隔着披风抱紧了她。
牧樗棠将头低下,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在她耳边说:“暖些么?”
云星玄只觉得耳边一股暖流,苏苏麻麻的,连忙挣开了他的怀抱:“不冷了。”
牧樗棠也不在勉强,笑着坐在的桌前,冲着她招招手,“云妹妹,过来。”
云星玄选了离他最远的座位坐下,她不敢靠太近,她还是不能接受他是陶哥哥的事实,她需要尽快拿到菩提子,离开这里,梳理一下自己已经乱的不能再乱的头绪。
牧樗棠看着她躲的自己远远的,心里有些难过,这三年他熬过那么多场生死,只为能有这一天,与她在同一屋檐下。他自问那颗真心从未有过半分的改变,可三年,终是岁月熬不过人心的,现在的他,居然让她满是畏惧和防备。
牧樗棠又换做如陶惟衍那样的温柔,深情的说:“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不要总想着离开我,好么?”
云星玄心想,他又看穿了自己想离开的心。那三年前他怎看不出她的情意,怎舍得离开她呢?
两人就在桌子的距离最远的两点上,面对面,无言而坐。
此刻月光都透过木窗格,照了进来。
云星玄发现,他们已经半晌没有说话了,牧樗棠看着她,她看着别处。
她似是想改变这样的冷局面,于是说:“听说南朝有五王夺权,我似是明白,为什么你们兄弟五个都争着做世子了?”
牧樗棠:“说来看看。”
云星玄笑着说:“世子府够豪华。”
牧樗棠:“那日后我若是败了,没了这世子府,你可还喜欢我?”
云星玄:“我喜欢你,与这世子府有什么关系?”
牧樗棠笑了笑:“哦,知道了。”
云星玄:“知道什么?”
牧樗棠:“知道你喜欢我。”
“你……”云星玄发现,自己在牧樗棠面前,是不能在口舌之争上赢得半分的,于是就转换话题,问道:“听说总有人刺杀你?为何?”
“兄弟阋墙,争夺这世子之位啊!很正常。”牧樗棠不屑的说道。
云星玄问:“那你可有受伤?”
牧樗棠:“自是有的,而且,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