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十三阁(11)
那水台高出地面不过尺余,水面宽度也不过尺余,水面像一个护城河一般围着中间的平台。这小小的“护城河”里,放满了烛光摇曳的莲花灯。中间的平台,上面摆放着一架木桌、一个蒲团垫。
师祖盯着那轮圆月许久,才收起眼色望向屋里,意识到天色已大黑。于是轻抬右手,只见堂内东西两排青铜灯架一刹那都亮了起来。
云星玄和陶惟衍不禁讶异,师祖的身后、堂内的北壁,竟是满满的石窟。石窟大小不同,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每个石窟里有一尊佛。佛像的形态也是各异,刻工精良。
而师祖的桌上,放着一只笛子,还有——莲座石杯。
是的,云星玄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一下,她确定,就是在出萝衣山的山洞后,进入迷沱山川前,那个石桌上的莲座石杯。
云星玄连忙从怀中拿出当时开启通往迷沱山川石桥时,那个莲座石杯跳出的一颗石莲子,“师祖,这个莲子。”
师祖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收好,然后说:“这个石杯,叫做五行莲花杯,杯底共有五颗莲子,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你手里这颗是土莲子。”
“师祖,这莲子有什么用呢?”云星玄问。
“你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而它们,可以帮助你。”
“师祖……你能看出来?我……可是有什么大问题?”
“哈哈哈,小娃娃,莫要慌。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师祖似是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打趣的说道:“你呢,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是因为你是个有仙骨的,根骨还是不错的,要哪一日你肯放下世间琐碎,可以回迷沱山川来,让阿楠教你迷沱棋局。”然后指着陶惟衍说:“不像他,一点仙骨都没有,资质太愚钝了,”然后又看向云星玄说:“不过你这面向啊,没什么仙缘。”
“师祖,若我能好好修仙,是不是也可以长生不老啊?”
“想要长生不老嘛,唉,你得休清凉道,戒色、戒动情,”师祖然后满是遗憾的抬头看了一眼陶惟衍,又转头对着云星玄意味深长的说“我觉得你,唉,费劲……”
“那师祖既然晚生没有仙骨,那这面向如何?”陶惟衍自小跟着陵游和尚学医术,自知是没有仙骨的,但是既得此机会遇到高人,不如听师祖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啧啧,有几分帝王将相的命格,但是……”师祖抬手开始掐指盘算,放下后思索片刻,“命运多舛,但是总还算有贵人指路,还可吧。”
“师傅,那到底看仙骨还是看面相呢?”庭云一脸迷茫的问。
“师祖,难得我们入了迷沱山川这般仙境,你不能说点好的么?怎的我修仙费劲,陶兄又命运多舛的,这是……让人生气。”云星玄生气的说道。
“云姑娘莫要在意,以佛理来说,众生皆苦,人间既是十八层地狱,我们生而为人,就是要体验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这人生八苦,受尽磨难的,且你还是个有仙骨的,我还是个命格好的,岂不是已经拿了命运里面的上上签了?”陶惟衍微笑道。
“这个说法到是够坦荡。不早了,你们去歇息吧。”
于是阿楠打开折扇,将云星玄和陶惟衍送回飞瀑玄月阁。
“师傅,这两人都唤您一声师祖呢,怎这般偏心?都未给过陶公子一个好脸色呢!”阿楠笑着问道。
“我见了他两有段缘分,我怕这女娃上好的仙骨白搭了。而且这男娃心思太过复杂,和那个……一个样子,我不喜欢。而且他命运多舛,真真的,不是段好缘分啊……”
“师傅,这二人最终可成眷属了么?”阿楠问道。
“命由天定,福自己求。我只能看到命里有的东西,看不到他们可为的东西。哎,随缘吧。”
阿楠点点头,然后对着一脸疑惑和感慨的庭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要和那两个人说太多。毕竟,人间的爱恨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很多时候一句话、一个提点,可能让本来在一条路上并肩的人们反目成仇。
“师傅,他们已经离开了。您快说说,您这一觉睡了二十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楠关切的问道。
“你先和我说说这五行莲花杯的莲子吧。”
“是。二十年前那天过后,我还未和你沟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你已经入定。我守了一月,见你毫无起色,我便想到你此前说的,若遇到了什么不可控的局面,就将迷沱山川隔绝起来。我就拿出了五行莲花杯,用你的紫念菩提将迷沱山川的入口封印了。只是那紫念菩提从此就消失了。师傅,是徒儿失职,未保护好您的法器。我也是刚才,才知晓云星玄收了一颗。”
“是我还未来得及和你细聊,我只说了用紫念菩提、五行莲花杯可将迷沱山川封印起来,不被其他的修仙门派所发现。但是没和你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那紫念菩提本是我日常佩戴的一串念珠,在迷沱山川久了,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也有了灵性,我才把它炼化成了法器的。它最大的缺点就是需要依附在别的法器上才可以施展发力,但同时这也是它的长处,可随着依附的法器而展开变化。因这五行莲花杯属性是五行,所以紫念菩提在用五行莲花杯封印迷沱山川的时候,就会幻化成五行莲花的五颗莲子,并有了五行的属性。”
“那一整串紫念菩提子,为何五行莲花杯里只有一颗?”阿楠追问。
“其他的应该由于封印太过年久,且五行莲花杯是在人间红尘浊气处放置,被其他能感知对应的五行灵气的东西吸引了去罢。”
“看来这云姑娘也是有五行灵气的人了,所以能被吸引着,进入到迷沱山川,还唤醒师傅,”阿楠发现师傅像是避过了一个问题,然后又试探着、小声的问了一句“师傅,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何时发现的这两个孩子的身份的?”师祖并未回答阿楠,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师傅让这两个孩子唤您师祖,我才猜到。此前我以为这二位,只是偶入迷沱山川的有缘人。您是何时发现的?”阿楠说。
“那姑娘的仙骨里压着封印,哼,那花花绕绕的符箓笔锋,一看就是云湖的烂手笔。不知哪里诓骗来的女娃娃,还要跟他姓,这个杀千刀的。”
“这,为什么是诓骗,怎么就不能是他的女儿呢?”庭云说。
“他命里无女的,对了……阿楠,说到这个,过几天你去一趟孤竹城,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何事?”
“让你能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得事情。”
出仙山得赠火菩提
“云姑娘,师祖说的,你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可……可以说说么?”当二人睁开眼睛,发现只身已到飞瀑弦月阁,陶惟衍将刚才在清灯笛月楼最大的疑问提了出来。
可他心中又有些胆怯,既想知道答案,了解得更多些,又不想知道答案,继续收起自己对云星玄的感恩或者其他什么别的感情。
“我出生在中元节,有个老道说我缺了什么灵犀,可能,我父母觉得我不详吧,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把我过寄给我师父了,所以,我是跟我师父姓的。”云星玄的眼里有些许悲伤,全不似往日乐观的形态。
“若是令你不开心了,那我便不问了。”陶惟衍说。
“不妨事的,我与陶兄出生入死,已待你如亲哥哥一般了。我确实一直觉得被父母抛弃了,但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很好的。而且从小我也并未觉得我‘缺了什么’,反而比一般足不出户的女子要自在的多,算是无忧无虑吧。此前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去年生日那天晚上,我能见到鬼和神,还有一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东西。”云星玄说完最后一句,关切的看着陶惟衍,似乎想看一下别人对她的“不一样”,有什么看法,是否觉得她是异类、是妖怪;是否因她生的和一般人不同就看不起她;是否也像她父母那般,嫌弃乃至抛弃她。
“那岂不是很好,管他什么魑魅魍魉,管他是神,是人,还是鬼,一眼便知。这是命定的奇遇,也是,千万人中,神独爱的一个,才能有这般与众不同的视野。”陶惟衍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和她在意的“别人的眼光”,如同曾经的自己……所以他用深邃的眼眸,赋予看穿,赋予理解,赋予信任的,看向她,脸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