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敢对我们家主如此无礼,兄弟们继续打!”
“不知死活,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
陆楚之拿帕子擦去脸上的唾沫,抬手阻拦。
他笑起来,那双眼睛细长,泛着残忍的戏谑,“我记得你。”
“没想到十年了,你竟然还有脸独自苟活在这世上呢?”
陆楚之站起身,负着手,薄薄的唇勾起来,带着几丝回味说道:“哪怕十年过年了,那位姑娘的滋味,依旧是叫人魂牵梦萦、难以忘怀,我很喜欢。”
“啧,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她当年没有投湖自尽,我是愿意收做小妾的。”
“你闭嘴!”燕秋远紧紧咬牙,像条被丢上岸的鱼死命挣扎着想要跳起来。
他恨!
他只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人,恨不得一刀一刀将他凌迟,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我碰她时,她还是个雏儿,吓到瑟瑟发抖,含着眼泪苦苦的哀求,”楚陆之笑了两声,回头看地上眼泪混着血往脸上淌的人,嘲讽道:“你真不是个男人,那般漂亮的小娘子,你追到手也没先尝个鲜,倒是便宜了我。”
燕秋远被那帮人按着一顿拳脚棍棒,五脏六腑都是痛的,他根本没有挣扎起来的力量,他看着仇人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许是陆楚之多年来作恶太多,身边除了护卫,竟还有隐卫,好不容易找准时机却没能一刀要了他的命,只破了点外袍和皮肉。
等待十年才等来的机会,到底……功亏一篑。
听着那带着笑意却血淋淋的话,燕秋远痛苦到扭身去啃噬地上的枯草泥土,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楚陆之。
他视若珍宝的姑娘,在这个畜生这里,被肆意糟践,那时候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爱穿浅色素净裙子的姑娘啊,她转着圈跳舞的样子真的很美。
那么爱笑又胆小的姑娘啊,瞧见盛开的花就能洋溢起笑脸,下一瞬看到花叶间的虫子飞到身上,又能吓到哭。
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连风拂到她跟前都会轻缓下来,怎么会有人舍得这样伤害她。
燕秋远嚎啕大哭。
他最心爱的姑娘,最终跳进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湖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她明明是怕水的,湖底那么黑又那么冷,到底有多绝望,她才顾不得害怕,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陆楚之似乎仍觉不够,嘴角的笑意更深,“为一个被玩过的文子你就哭成这样?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你的父母?他们回老家探亲遇上山匪,死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山匪是我楚家安排的吧?”
燕秋远眼珠轻动,眼泪止住,充斥更深的痛苦和仇恨。
当初得知消息,他当夜便磨了刀蹲守在楚家大宅外。
能做成一座城最大的盐商之一,自身家底和各类关系都是实打实的雄厚,那时陆楚之还不是家主,但出行身边也跟随有七八个随从。
年少冲动的燕秋远就那么提着刀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了,结果不言而喻,连对方衣角都摸不到一片,更谈何杀了对方。
而他因此考中的官职被顶,父母莫名多了些市井流言,两位苦心维系了大半辈子的名声受损,遭不住打击下准备回老家休憩,打算住上一段时日散心,结果这一回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这是燕秋远最愧疚最痛苦的,痛到一夜之间那身冲动的少年气彻底褪去,咬牙背着行囊连夜逃离。
他知道,对陆楚之这种家大业大的人来说,之所以没立刻找个由头将他送进大牢,不过是喜欢这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弄罢了。
为了仇恨,他不再冲动,而是忍耐。
“十年前你就该死的,”陆楚之笑,“现如今我已经没兴趣陪你玩了,弄死——”
啊
话未尽,接连一片惨叫陡然响起,陆楚之惊慌退至随从中间。
当看清鲜血飞溅中,朝他直奔而来的只是个少年后,不免笑了,“上赶着送死。”
在曲清眠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时,桑荔快速跑到燕秋远身边,她几乎已经认不出他了。
情况竟然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太多。
桑荔慌忙去解燕秋远双手间绑到后面的绳结,看到对方呕出一口血,目光已经在涣散,她有些哽咽,“燕大哥,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明明昨日还鲜活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怎么只一日之间,就成了这样。
在瑶水镇住的这将近两年,桑荔是真的把燕秋远当亲人一样去看待,她解开绳子,看见他嘴边还在不断往外淌血,慌到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抬起手去擦。
擦了又淌,淌了继续擦,怎么也擦不净。
燕秋远转动眼睛,看天边的风。
身体的疼痛已经感知不到了,他看见穿着浅衫的姑娘,容貌清丽,眼眸似水,朝着他笑。
姑娘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缝,嘴角梨涡显现。
“芊月……”燕秋远抬起手,脏污青肿的脸上露出孩子一样的笑,“我来了。”
这个傻姑娘,每次他迟了,总没有半点脾气,只心疼的给他擦去额上的汗,嗔怪一句,你不用着急,我可以等着你。
他知道,她一定会等着他的,多久也等。
让她孤零零一个等了十年,他真的迟到……太久了。
他好想她。
“白仙长!白仙长!”
桑荔眼看燕秋远状况不大行,急到眼泪都要出来的时候,听到了急促的呼喊,她偏头一看,那帮随从已经躺了满地,陆楚之哆嗦着往后退,正在大喊大叫。
先前戏谑调笑的轻松不再,像只惊慌失措的大鹅。
曲清眠衣襟上都是血,脸上也有,朝陆楚之步步逼近。
倏地,一道月白色凌厉剑气从天划过,向两人之间直斩而去,只要曲清眠还敢上前,必然负伤。
桑荔心惊肉跳:“小眠!”
她慌忙抬头看,只见一人凌空飞纵,手中一柄长剑裹着涌动的华光。
那是灵器,持剑的是修士!
桑荔如遭雷击,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楚家家主身边,竟然还跟有仙门的人!
要说她上一次穿书为了完成任务,特意带着小眠去修仙门派林立的小城,主动制造和修士接触的机会,那她这一次最怕的就是遇见修士。
那修士已经出招,交手避无可避,现在就是想躲想退都来不及,桑荔不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去影响小眠,更不能冲过去碍事。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系统:“没有——”
听到没有,桑荔也不管它后面继续在说什么废话了,全都充耳不闻,所有注意力都紧张的放到小眠那边。
只有每次需要才会被想起来的系统:……
曲清眠反应迅敏,躲开那道剑气不成问题,但他却死死盯着眼前的陆楚之,不闪不避继续欺身紧逼,任凭剑气割裂衣衫、穿透血肉,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便掐住了陆楚之的脖子。
陆楚之害怕极了,怕到涕泪横流,“疯……疯子——呃!”
他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那双手用力收紧,脖颈骨头断裂声响,眼睛一下赤红到凸出来,他死死抠着面前这个魔鬼一样可怕的少年,可那手腕却钢铁般纹丝不动,最后他无力松开,头一歪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曲清眠直接掐断了他的脖子。
“尔敢!”飞纵赶来的白祈手中灵剑刺来。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被杀,白祈简直恼羞成怒。
更叫他气愤的,是一个凡俗之人,有勇气毫不避退便也罢了,竟然在他的疾风剑气下仍有命在?
曲清眠侧身一翻躲过要害,但胳膊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白祈见这一剑又被避开,看他的目光已然变了,这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他准备再次出招,瞳孔却是骤然一缩,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灵剑,剑上的那抹血迹,竟然在吞噬他的灵剑!
白祈见鬼一样看着少年,惊骇往后退,不等他扑过来,竟拿出一张疾行符掐诀飞一般的逃了。
眼看那修士不战而逃,桑荔没有松半口气,反而心里像压了块重石。
小眠体质特殊,连血液都和旁人不同,可以腐蚀修士手中威力无穷的法器。
还是被发现了,桑荔满心苦涩。
曲清眠走过来,蹲身在燕秋远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