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剑下留鱼!(46)
君怀远说着又看了一眼对面东居的门:“小师叔怎么还不出来?”
他又按捺着等了片刻,就不见人出来,心渐渐有点焦躁之意。“三更半夜,小师叔怎么能在别人的房呆这么久?”
语声转而有点忿忿不平,他皱眉道:“更何况那人还是个妖,且……且…………”他且了半天,支支吾吾道:“且是个男的妖……”
说罢这一句,语声便轻得像雾,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他眸光平视前方,蓦然叹了一口气:“他怎么是个男的呢?”
半晌,轻声喃了:“长得比仙女还美……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正怅然。
耳边扣门声响起。
“师弟,你随我去看看小师叔如何?我闻到血腥味,小师叔身上恐怕有伤……”眉间染了忧色,陆季疵扣门罢再度转目看向东居的门。
血腥味如此浓烈,怕是伤得不轻,且方才好似更为浓烈了。
“我有感小师叔的仙息弱了很多,不知是他敛了自身气息还是……”
西居的门被迅速从内拉开,君怀远急步而出,立时就道:“我们快去看看小师叔!”
陆季疵正色点头,二人便几步行至了东居门前,陆季疵抬起手正要扣门,君怀远上前一步猛地把门推开了。
陆季疵一愣,忍不住转头看了君怀远。
后者满面焦急之色,不似假,已然快步行入屋内道:“小师叔你可是受伤了?师兄说……”
陆季疵随后而入,二人立于东居外面一间小厅内,隔着一袭半斜挂的锦帘一眼便望见内屋寝屋二人交叠在榻上。
君怀远:“……”
陆季疵:“……”
君怀远的声音惊、寂、寞、寥,似乎还隐带颤意:“打、打扰小师叔和……和无渊殿下了……师侄这便退下了……”
淡蓝衣的仙人转身就走,被揉着膝盖正从榻上爬下来的裴焱叫住:“走什么?你们小师叔昏过去了,你们快过来看看他。”
二人足下一顿,皆是一愣,君怀远脑中空荡,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回望寝屋张口就道:“小师叔这么不……”
行?
陆季疵刹时转目看他,似乎是猜到了他还没说完的话……眼角直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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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仙源洗剑池畔。
裴焱走后,一张娃娃脸的少年版横公鱼转头便看向了一旁仙气四溢的洗剑池,兴奋嚷声:“我在面游了一下午觉得神清气爽!!!这个池子真的像鱼兄说的!非常精粹!!是个宝贝池子!!!”
无忧嗤之以鼻:“化尸水、蚀骨汤,有什么好宝贝的?”想到无渊差点跟着这条蠢鱼跳进去,无忧哼了一声又道:“你这蠢鱼觉得它好还不是因为你不老不死、进去了不会怎么样,本公主可一点也不觉得它哪好?”
横公鱼垂下眉说:“好吧。”不过下瞬便语声一转,又道:“但我还是想进去再游一会儿!!!好久没下水了我要多在池子游一游!!!”
说完也不等几人反应,“扑通”一声便又跳进了洗剑池中。
无忧懒得理他,转身就走。“行行行,你游吧,反正你是鱼,在水一样睡,本公主自己回宇境院睡觉!”
鬼王与无忧同住一院,此时夜已深,便也向水中少年微微示意了一声,而后领着手下魑将、魅将回了。
横公鱼一个人……错了,一条鱼游到半夜。
夜半时总算有感疲惫,才想起来自己用的是人身在游,不是鱼身……它化人之后要日出才能再变回鱼,就想直接在水睡到天亮,哪知人身和鱼身不一样,泡久了手指全都起褶发白还掉皮,吓得它以为人身抗不住洗剑池的威力了,赶紧从水爬了出来。
举目见四野一片灰暗漆黑,只有头顶月光隐隐约约、模糊朦胧。
他便打着哈欠往幻境外走。
仙源洗剑池处于神之岭幻境之中,出了幻境,一旁便是一片白梨树林。
一头火焰色短发、赤身裸(luo)体的少年迷迷糊糊地走到梨树林中,困得实在有些睁不开眼了。
待行到一棵尤为繁茂的梨树下,横公鱼踩着脚下的松软躺到了树根旁的枯叶落花。
“反正不冷……”他喃喃地说了这一句,便把身子一蜷,缩在梨树下堆满的枯叶中睡了过去。
月光下,但见清清浅浅的白梨花瓣悠悠缓缓地飘落到他身上。
次日。
梨林枯叶响动,便见林中最为繁茂的那株梨树下落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衫,长衫上满是梨花清香,长衫下一条火红的大尾巴正从底下钻出来。
横公鱼推开盖在头顶上的衣服终于从衣服下面跳了出来。
“这怎么多了一件衣服???昨天好像没有的啊!”横公鱼疑惑地重新跳回了衣服上,吸着鼻子闻了闻:“哇!!这衣服好香!比梨花糕还香!!!”
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化了人睡在这儿,横公鱼便撑起一片鱼鳍道:“因为我没穿衣服,所以有人给我盖了件衣服嘛???”
横公鱼想罢便用两只长长的鱼鳍将长衫卷巴卷巴,一把塞进了自己肚子旁的乾坤鱼鳞。
“不管啦!该去上学了!去学堂前可以去叫鱼兄他妹一起吃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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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焱靠在自己东居的门上睡了一夜。
陆季疵喜茶喜静,善医善药,昨夜看过孤尘仙君的脉,脸色骤变。
便与他和君怀远道:“小师叔伤得很重,且元神受损,仙元不稳,需尽快疗伤。”
之后陆季疵与君怀远合力于东居内为榻上仙人输入仙力稳固元神并疗伤,一夜未歇,直至次日卯时。
裴焱怕扰到他们,便于外守着,环臂靠在门上靠了一夜。
待到君怀远于内行出,一把拉开东居的门,门上的人便猝不及防地往后一仰,正倒在君怀远胸前。
裴焱反应过来,忙站直了。
“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面前身着淡蓝衣的仙人似乎恍了一下神,下瞬才回过神来,快速抬头看了裴焱一眼。“你……”
他咬了咬牙,而后便铮声道:“你既招惹了小师叔!便莫再水性杨花、招惹别人!”
言罢,快步而离。
水……性……杨花……?
裴焱怔在当场,额角青筋禁不住有些抽搐……
陆季疵再于屋内给榻上仙人看了看脉,见裴焱走入寝屋来,便道:“小师叔是被妖刀所伤,伤他的必定是妖界中人。”
他语声转而沉敛,道:“此届学院中能伤到小师叔的妖可不多……无渊殿下的兄长闇炎君无厌可以算一个。”
裴焱眉头拧起,便一时没有说话。
“殿下手中拿的是什么?”陆季疵看着他抱在怀中的一团黑雾问道。
裴焱低头看向他所指、被鬼王施了障眼法又被自己妖力屏障隔绝了剑息的孤尘剑。
便回道:“没什么,欠的债而已。”
陆季疵见他不欲明说,便也不多问,拿出一方小瓷瓶递给了他。
“你脖子上的伤,是被锦屏灵藤所缚吧?这药拿去,敷两回便愈。”
裴焱微怔,伸手摸了摸自己喉颈,顿觉刺痛不已,一碰就疼。
“多谢茗仙君。”裴焱感激地从陆季疵手中接过了药瓶。
“小师叔脾气不好,你若与他有所争执,还需护着自己。”陆季疵起身来道:“必要时候,还是多服软顺着他为好……事后你再与他慢慢相商,或许会比较听得进去。”
你用个“或许”,自己根本就不确定吧?
裴焱在心叹道:昨晚自己可是全程顺着他,让我趴我就趴,让我跪我就跪,连要折我手腕都差点没来得及自救。
我这岳父哪是脾气差,根本就是独断专行、仗着武力横行霸道惯了。
想想也实在有点憋屈,不过裴焱还是对陆季疵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谁让这位是自己未来岳父呢?
陆季疵便对他笑了一笑,浅叹口气道:“往后殿下恐怕就是我的长辈了。”
裴焱:“……?”
“倘若有什么吩咐,便也请殿下随时来找我。”他如此言罢,便揖手对裴焱示意了下,而后行出东居回了自己的居所。
裴焱还愣在他刚才的话,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成为茗仙君的长辈……
“你们师叔,我的岳父,最多也就平辈而已。”裴焱想了想道:“我要亲点倒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