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剑下留鱼!(308)
蠢鱼一双大大的鱼眼盯紧面前飞舞的白梨花,不时伸出另一片鱼鳍去捞那雪白花瓣。
无念看着它数次卷起鱼鳍没捞住梨花瓣,恨不得甩开自己跳去扑那梨花瓣的模样,不觉间露出笑意,眉间舒朗,一片温意。
院中三三两两的梨树悠悠然绽出白花,偶有微风吹过,梨香四溢,开盛的梨花轻轻落下一两瓣,旋舞飘飞,一派温柔平和宁静的景象。
无念点着那片飞舞的梨花瓣盖到横公鱼脸上,便问梨树那端静坐抚筝的母妃:“母亲因何想弹筝了?”
梨清坐于筝案之后,闻言抬首,回望无念的神情柔和似水。她一双白玉似的纤指抚过筝弦,眉眼之间便有点点温情透出:“你梨琛和梨琰舅舅说,近日会来探望我们。”
无念听得,目中也透出一点喜意,神情柔和了几分。
母亲出不得妖宫,当年之后,母亲再不被允许离这妖宫。
但灵境妖森的一草一木,都是母亲的牵挂。
无念知晓她无一日不思念妖森……思念妖森的亲人、朋友和昔日同伴。两位舅舅每隔数年过来妖宫探看母亲一回,便是母亲这几百年来最期望也最欢欣之时。
“等你舅舅们来了,我与他们抚一回筝,叫他们用留影妖珠篆录下来,拿予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看……”
无念温静地颔首:“嗯,不知这回舅舅们带来妖宫的留影妖珠所录又是什么……”
梨清听得眉眼间一片温怜,柔柔的眼神里满是期许。
石桌上蹿腾已久的横公鱼终于一把捞住了那片跟随无念指尖旋舞的梨花瓣,它把雪白的花瓣紧紧按在自己背鳍上,开心地扑向无念:“我抓到花瓣了哇!!这里这里……四哥快亲我哇~~~”
无念的目光便垂落在它身上,眸光潋滟,手抚它的背鳍倾身过来,温柔地吻了它。
蠢鱼开心地抱着那片梨花瓣直往无念鼻前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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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暗。
妖王殿内。
听闻传召的无厌、无欢、无恨、无恋、无摧,连带八皇子无灾陆续入了大殿来。
妖王暗蓟坐在大殿主位上,自上而下地俯看着他们,语声寒沉:“你们来了。”
六妖一齐行礼,恭声回:“参见父王。”
慑人的妖力威压在大殿内静静漫延开来,几分妖诡阴翳,妖王暗蓟眸中无温:“对这一届你们都没拿到神器可有话说?”
大殿下方的几妖闻话都震了一下。无灾当年被无渊一脚踹回了原形,重又修回人形不到两年,自觉与自己无关,便几分随意地打量了其他几妖一眼。
无恨对着妖王殿高处开口:“父王岂不知无渊在六界学院里的作为?他能拿到神器,不过是借了罗浮山那位妖魔煞星仙君之力!”
一身白衣红纱俊秀风流的狐妖也道:“确有此因,而且学院争优,自有大哥和九妹在前,我与五妹、六弟三个最多不过从旁辅佐。”
妖王暗蓟周身阴沉寒戾之气不减反增,目光慢慢又移至无厌身上:“你可有话要说。”
无厌低头,只垂首而跪:“儿臣无话可说。”
“对于拿到了神器的无渊,你们又有何话说。”
无恨目中不忿,语气几分讥讽不屑:“这下贱的鱼妖整日里跟在那妖魔煞星仙君身后,使出浑身解数勾引讨好,此番拿到神器未见归来,说不定已然投入仙门!叛我妖宫!”
“七弟如今有神器在身,自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九尾狐妖转向大殿高位上的妖宫之主,语声恭顺轻柔:“倘若七弟当真未回,确是极有可能同三皇妹所言,已随同仙界孤尘仙君去了罗浮山,父王许是不知,他在六界学院中与……”
余下之言被兀地打断,妖王暗蓟语声幽冷,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森寒。“不,他回了。”
殿内几妖都是一愣。
身着紫纱长裙的紫雾君无恋疑惑地抬了下头。九尾狐妖亦是面露惊诧之色。
森冷幽沉的目光随意扫过大殿,妖王暗蓟眸中阴鸷,血红双眸毫无温度。只一挥手。
妖王殿大殿之上缠绕出几缕血雾。
血雾环绕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慢慢显现出一人身影,随即散开成了一介狭窄的四方瘴壁,瘴壁之中的人影从隐绰到清晰。
无厌只在血雾出现之时眼中异色一闪而过:神力之息。
透过薄薄的瘴壁,下一刻殿中六妖都看见了一道身影被雾气凝成的锁链缠缚住手脚、脖颈,牢牢吊在瘴壁正中。
蓝衣褴褛,满身是血。
待看清瘴壁中人是谁,无欢目中震了一下:无渊?
无摧、无灾面上皆显露出了兴奋快意,目中狠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你也有今天!
无恨目中精光一亮,唇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原来无渊已经被父王抓回来了,父王的手段果然最为高明。”
真身为火蛇妖的八皇子无灾冷笑道:“当日争夺神赐之符虽侥幸赢我,却拿着进入六界学院的机会去勾搭仙门!还妄想带着神器叛离妖宫!父王合该严惩于他!”
无恋看见瘴壁中那道身影胸口微微起伏,被血浸透的残衣挂在身上,肩、臂、腹、足上皆有血在往下滴,身上有明显被妖刃凌迟过的伤。
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只觉得身上发冷,低下头没有再敢抬起来。
虎毒不食子,父王对无渊竟丝毫没有留手。
无欢看了一眼无渊,也没有说话。
妖王暗蓟冰冷无温的目光只在蛟鳞瘴中那道人影身上停留了少许,而后身子往后斜倚,一只手随意支起:“此子体内,无渊妖魂早已不存,是一具人魂。”
闇炎君无厌眸光一闪,收回落在无渊身上的目光,改为看向了妖王殿高位之上的妖。
其余几妖一震。
流风君无欢听罢愣了愣:“父王之意,他……不是无渊?”
“若是无渊……”妖王冷冷睇目在那道滴血的身影上:“何敢如此反抗本王?”
无恨眸中陡然炙亮:原来他根本不是无渊!难怪能有能耐斗败无灾去到六界学院!还敢于我面前那般叫嚣!
无灾愤恨咬牙:“原是如此!我便道无渊那个废物又怎能将我打回原形!原是旁人占据了他的妖身……那此人是谁?无渊妖魂又逃去了哪里?”目中残酷阴毒之意渐盛,他看着瘴壁中的“无渊”冷冷一笑:“既非无渊,父王又需留情什么,何不杀了他?”
妖王一只手支在耳侧,倚坐椅中,血色双眸酷戾冰寒,凝在蛟鳞瘴中人影身上:“交出妖刀万劫和神器,本王让你死得舒服。”
无厌似是全不意外,淡冷幽寒的目光扫过大殿上方的妖王。
“呵……”蛟鳞瘴中的人影扯动了血雾凝成的锁链,更多血无声无息间滴落下来:“老子……信你个畜生。”
“啪!”的一声,一条满是倒刺的血色长鞭穿过瘴壁直接挥落在人影身上,血影划过,带下点点血肉。
妖王暗蓟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极为阴沉幽鸷:“你以为不交,本王便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压抑的惨叫闷在喉底,裴焱的声音嘶哑低喑:“拿得到,你就拿……说什么废话吗?”
妖王暗蓟脸色更加阴鸷,冰冷寒戾的幽光于眸中闪过。“啪!”的一声,又是一鞭,蛟鳞瘴内,血溅上残衣。
无恨、无摧、无灾看着,觉得尤为解恨,目中都是冷笑之意。
突然一声扬起:“哥?!!”
妖王殿外,无忧站在门槛处,眼睛睁大。同样被传召过来的无念站在她身后。
无忧冲进了妖王殿内。伸手就去解那些缠缚在裴焱脖颈上的血雾锁链。可是根本接触不到,她的手穿过了瘴壁,就像和雾中之人根本不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只有妖王暗蓟的妖力可以随意直达蛟鳞瘴内。
“无忧。”妖王拧眉,语气似有不悦。
无忧看着瘴壁内一身是血的人,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转向妖王,嘶声哭喊:“父王你干什么?!你放了我哥!你快放了他!!父王你不准这样对他……”
妖王眸光未动,阴鸷的脸上没有表情。
下瞬无忧不管不顾地拿出白焰炙魂圈便去砸瘴壁,但即使是《诸天法器》中在前的法器,仍旧从血雾中穿过,一丝一毫也接触不到。她踉跄着扑倒在了大殿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裴焱被血和汗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她,想叫她不要管,但刚刚那两鞭打得他气血翻腾,喉中被血凝住,一时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