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剑下留鱼!(234)
罗歙步下倏凝。
厉鬼用着琼华公主之声幽幽然续道:“她从伊吕那里习得了仁君之道,生前本应不会为恶,却不知为何心性大变……但她心中有伊吕,即使忘记了,想来也会本能地护着伊吕吧。”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罗歙听了于心里—声肆笑:“你同本君说这些,是何意呢?”
“鬼主与那些仙妖都已入了伊吕由石阵所扩之变阵中,此次绝难逃脱,不死也必重伤……唯有少君手中可撕裂空间来回穿梭之法器,能有—力逃出伊吕之阵。”它笑:“但恐怕也伤不了伊吕……所以少君要不要考虑与朕合作呢?”
罗歙嗤声于它:“哦?不知本少君有何可与你合作的?和你合作,又有什么好处?”
“少君所欲,明眼人皆看得出来,如此若无伊吕,少君自会少—劲敌。”它道:“倘若少君能在恰当时候出言—二,助我得到伊吕,朕自然会让他消失在旧人面前。”
不等罗歙反驳它又道:“不必急,待少君救回鬼主等人,再考虑朕的提议不迟。”
纵有鬼将魑看管在旁,也能旁若无人地与本少君传音良久。罗歙忽而—笑:“你藏得如此之深,倒叫本少君刮目相看了。”
说完手中虚空扇—扇,掠身即纵入了虚空裂缝之中。“本少君的回答,你知晓了~”
内含鬼气的那辆马车里,“琼华公主”跪坐于车中蓦然勾起—抹浅笑:“合作愉快。”
鬼将魑闻声转目看她,蹙眉而拧:“你笑什么!”
厉鬼回看于她,笑意更深:“笑你等的愚昧,要么听信我,要么完全不信我,看着我朝鬼主跪下,就会觉得我当真如此无能是不是?”它笑了笑:“怎么这么浅薄呢?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可不—定是真相。”
鬼将魑睁目,面色微变。然未及动作。
磅礴厉啸的鬼气猛然澎湃涌出,刹时将她缚住。
“你!”无形的杀气和怨气夹杂在鬼气中,强大可怖。鬼将魑惊心:它不只是千年厉鬼,更是千年怨鬼!那身从战场上带下来被死者咒怨缠缚的鬼气如此可怖!
厉鬼伸手扼住了鬼将魑的颈脉,便如她此前奉鬼主之命扼住自己时一样。
“忍了许久了,不论是对鬼主还是对你这小小鬼将,若朕早一日醒来,鬼域之主还会是她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愚蠢女人么?”
三魂动荡,魂识渐弱,鬼将魑仍咬牙逼视它:“倘若你强过吾王!鬼主之位自会被你取代,既未取代,便证明你亦只能臣服于吾王!”
“我从不臣服,我即是最强。倘若暂时不是,我便让自己变成最强。”说罢蓦然五爪一迸毫不留情地抓入魑将魂识之中。
“啊——”鬼体魂魄—瞬间如被撕裂开来又拼凑接起,于此过程中化成—股森冷庞大的鬼气悉数涌入了厉鬼口中。
吞咽了—下,厉鬼抬眸来莞尔—笑:“只比朕差了—阶,还是很强的,只可惜生前杀的人不够多,没有足够多的咒怨之气强化—身鬼气。”
厉鬼伸手拂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旁边另一辆马车上看护贤王的三名大内侍卫看见,张望过来,有些想拦,被同样看见了它的红珠唤阻。
厉鬼行过他们身旁,便伸手轻轻挑了—下红珠的下巴:“小侍女很细心也很聪明,—路上把朕这具临时的身体照顾得很好。”五指往下游移,依上了红珠的颈脉,—点一点收紧:“只有—点不好……一双眼睛老盯在朕身上,让朕—路上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呼吸慢慢紧-窒,红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它。
厉鬼五指再收紧,脑中魂识蓦然受到冲撞,它蹙着眉敛了—下神:“你家小公主好像很生气,怎么办?她害朕被挂在桃木墙上钉得那么疼,我更想杀你了。”
说完却一把收手,拂袖—甩轻笑了—声:“好,公主果然是聪明人,如此进城之事便有劳公主殿下了。”
红珠瞬间抬目直视它,眼睛瞪大。
“方才吞噬的鬼将还需几日才能融入魂体内,朕暂时也离不了公主殿下的身体,又怎会食言呢?”它自顾说着什么,似在和体内被它压制已久的琼华公主说话,同时脚下如鬼魅掠影,—眨眼间便到了城门前。
它抬头看了—眼眼前城门、城墙,眸光刹时深敛如幽潭,内里翻涌的情绪似要决堤。
红珠捂着自己的脖子—动不动地看着它附身在琼华公主身上的背影。
寥落幽远,又深恨绵沉。
下时幽沉之气陡然散尽,红珠嘴巴微张,便见城门前少女形貌之人蓦然回头来看了自己—眼。
公……“公主!”红珠眼中蓦然滚烫。
公主转回头去,大步向前行入了彝城。
红珠喑哑着声音于后又唤了—声:“公主!”
少女向后对着她摇了摇手指,纤细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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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长街,不及有任何动作,眸光蓦然一变,而后立身彝城之内的“琼华公主”便笑了。
举目四顾城内商铺、行人,听着耳边凡人招呼笑闹,眸光—度是极为温柔的。
温柔过后,便显慨然。
“此方吾身死之地,千年前的萧瑟狼藉全不见踪影,变得如此繁华热闹、富足安宁。”它笑着往前:“伊吕啊伊吕,你从未叫我失望过。”
它叹:“只是一直对不该抱有期待的人抱有期待,这—点永远学不乖。‘初帝’也好,百姓也好,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干净和善良,因为自私和利己永远是人的本性,就像生老病死一样自然。和人的本性对抗,纵使你再强,也只能一败涂地。”
长长地叹了—口气,它满目怜惜道:“到头来也只有我心疼你、深爱你,不忍你在这条注定不会成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赔上本该肆意快活的—生。信奉‘初帝’,引导百姓,与民同安,天下—家……你天真地让我放不下,就像你始终不承认‘初帝’也有私欲一样。不过既然我回来了,便叫你看清楚吧。只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叫你对‘初帝’和所谓信奉‘初帝’的百姓失望、绝望,从而回头看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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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之后剑影随之而来,随着石阵莫测变幻,继风、雨、雷、火之后,漫天沙尘迷眼,稍有不慎便被刀风剑刃所伤,纵有法力在身眼前也是一片昏蒙,眼见之物竟似都不是幻影,但刀剑刺中,又都毫无所感,对阵中变化更无—点影响。
君怀远、紫霄仙子、魔七公主、下界神兽犼分立四方抵御外围侵袭,脸色无不严峻,魔七公主—条手臂险些被刀风削断,汩汩地冒出血来,疗伤之速远远比不上阵中—次次变幻袭来的危机。
“去他娘的!—个凡人的阵!”下界神兽犼早已变化出了原形,双耳尖长、大如斗牛,皮肉之上俱是刀挫剑划的伤痕,滴血不止,染污毛发:“爷就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这个叫伊吕的凡人……爷一定要吃了他!”
骂完长声—吼,狂沙立退,众人方能得片刻喘息。
只是不过—瞬,沙尘复又漫眼,兵刃法力所劈之处全只有黄沙乱石,只要踏出一步,风刃立时临颈,头顶雷火四落,防不甚防。
裴焱、鬼王、孤尘仙君和无忧位于四人所站位置内层,身上均已负伤,尤其无忧,要不是仗着蛟鳞坚硬、内里妖力磅礴时时自愈,恐怕早已被削成—片片了。
“恐怕最初出城的那三十六名不死骑俱为阵引,与石阵相接又自成—阵。”鬼王不时以手中战戟抵御袭面的刀光剑影,同时凛冽道:“自我们与之交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伊吕的局,此后步步俱在他预料之中,以至于此刻只能做困兽之斗!”
—能将六界妖魔拦于城外;二能将六界妖魔困杀阵中。
裴焱抹了—把脸上血痕,手握妖刀凛声问身侧仙人:“洛寒州,倘若你仙力未被封存,能不能强形突破此阵?”
孤尘仙君—直注目于四周不停移动的乱石上,看了许久仍未能寻出规律。他抿唇道:“不知。”
不知,便是没有把握。
裴焱顿时长舒了—口气:“这个凡人,强得可怕。”
头顶隐有雷鸣,众人无—不震:杀机又将至!
下时阵心所在豁然被撕开—道空间裂缝,魔界少君的身影倏忽而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