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剑下留鱼!(134)
裴焱惊疑了一瞬,下时马上想到,按照电影里的经典桥段他们此时不追杀过来,忌惮的肯定不是我们。而是……
裴焱猛地往后看。
身后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更强大的敌人……比如魔主。
只有一方圆形水池,和水池那边矗立的石壁,还有石壁上满刻的图案。
这好像是一个墓室。
裴焱一眼看见被他们撞破的这一间石室的圆池中有一方露台,露台上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没有封起,隐约能看见棺内强盛到几乎具象化的妖气缭绕四溢,同时一把像是武器的长柄一样的东西从棺材中露了出来。
浓烈的妖气也正从棺中源源不断地溢出。
裴焱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这是妖气的来源。
这才是整个地下陵城妖气如此强盛的来源!
所以从外到这一间墓室才会越来越多五色妖菌。
之前那只元母妖兽和它手下那么多妖兽根本不足以导致万魔城地下生长出五色妖菌,反而是元母妖兽可能在地下吃了太多五色妖菌才受影响变得五彩斑斓。
但如此强盛的妖气之源并没有让裴焱感觉到助益,反而有感自身妖力在这里被压制地更加牢固。
就好像压制之源近在咫尺一样。
裴焱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血魔戒……那个能压制整一城范围内所有人修为的血魔戒应该说对于魔主相当重要,可为什么魔主没有把它带在手上?
甚至从探灵所知,魔主还把血魔戒就在万魔冢的事告诉了五魔将,他难道一点也不怕五魔将生出异心将之偷盗占为已有、甚至拿来对付自己?
妖魔心性难定,魔主绝不可能是出于对五魔将的信任。
除非旁人根本拿不走血魔戒,或者血魔戒不可能认主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如果是这样……
裴焱再去看飞退离远的几个魔将,心下涌上凉意。
他们可能完全无法寄希望于公主她们拿到血魔戒,收起城中压制,使他们的力量恢复,以此打败魔将转危为安。
裴焱目中惊悸一闪而过,脸色微变,爬起来的同时牢牢警惕着虽然离远但并未离开的魔将。
下时身畔仙人突然出声:“小心水中。”
裴焱才注意到身后圆池中的水正在微微涌动,因墓室之内铺满五色妖菌,故池水在妖菌映照下呈现颜色极深的红,像血一样。
下一刻池水涌动地更加剧烈,大范围地翻涌起来,顿时强大的魔息连带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裴焱这才确定,池中之水就是血,而且是魔血。
眼角余光瞥见仙人背上的孤尘剑在震颤,下时便听身畔之仙抑声而凛:“退后!”
几乎同时,裴焱已经看见了血池中出现之物。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头皮发麻,周身发冷。
裴焱无意识地张了张嘴,第一个涌上来的想法是想让孤尘仙君走。
但下一刻想到外面的三个魔将,以他伤重又……的样子,现在离开自己,无疑更加凶险。
裴焱摒息着和他一起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裴焱一把将他推到了墓室最角落里,头也不回地给了他一个妖力屏护,想了想,又在屏护上加固了一层。“你不要动,放心交给我。”
孤尘仙君一震。
那应该是一只魔兽,周身缭绕着黑雾一样的魔息。上半身长有无数长毛,长毛之中隐约可见一只只人头那么大的眼睛在转动,眼珠血红,布满了红丝,狰狞可怖,但下半身却是蛇一样柔韧的软体,覆有密密麻麻的暗红色鳞甲;四只鹰爪一样锋利、尖锐的长足,看起来比鹰爪更硬,有数丈之长。
裴焱因它身上强大到让人战栗的魔息而慢慢抿紧了唇,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当日上神说过,此后一千年我和她都会纠缠不清……所以我不会死的,孤尘仙君也不会死,我一定能杀了它,我们都会没事。
裴焱背对孤尘仙君往前走了一步,下时一只手腕被身后仙人一把握住:“别靠近它,我的剑一直在颤动,你不是它的对手。”孤尘仙君凛声道:“水中之物应该就是古陵之内所谓的禁兽。”
罗淮说过陵内有比魔将更为凶险的机关禁兽……
裴焱也立时反应了过来。
但即便如此他不过去也不行了,因为这该死的魔兽已经看向了他二人所在,且正慢慢游动过来。
“没事,公主殿下她们说不定很快就拿到血魔戒了,我先尽力拖住它。”说完裴焱一把将他往身后的角落里更用力推去,转身几步掠向了血池中满身血目转动不停的狰狞魔兽。
孤尘仙君一次次被他的妖力屏护所护,一次次被他推在身后,平静百年的心湖如落雨一样漾起无数涟漪,一圈又一圈,越来越深远,先是窒,再是悸,最后是疼。
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他绝不是传闻所知禁忌魔兽的对手。
白衣仙人从怀中摸出白玉簪,重又取出一只细白长颈的瓷瓶倒出一颗丹药。
他会死。
下时握了一下手中微微有些灼烫的元丹,白衣仙人未有迟疑地服下。
盘腿、阖目,于满地五色妖菌之上坐了下来。
冰刃抵挡魔兽长爪的尖锐之声响起那瞬,暗陵墓室内静坐的仙人将丹田之内激出的一成仙力运行过一遍又一遍……金莲法诀所凝仙力慢慢从仙人露在外面的脖颈、脸上流过,沿着仙人周身筋脉连续不断地汇集至双目。
无人能见白衣仙人紧阖的眼帘下,目中瞳仁之上,灿金色的莲印在一遍遍地重绘……每重绘一遍,冰冷无神的双目便多一分神采,同时仙人额际的冷汗亦沁得更多,垂散的长发遮挡住了仙人颤瑟不止、分明在强忍某种极端痛苦的神色。
目中金莲印不知绘至第几遍,一声低喑的惨叫骤然响起在耳。
孤尘仙君紧紧阖目的脸上一瞬间白尽,哪怕发出声音的那一只妖在极力强忍、抑声……其颤抖的声线还是传入了白衣仙人耳中。
他蜷在广袖下的十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差一点就打断了周身运行之力,只为向那妖身边赶去。
但是不能断,一断他二人再无生机。
仙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只是受伤,他还活着。
因为罩在自己身上的妖力屏护虽颤动不稳,却还在。
然而惨叫之后压抑忍痛的短促呻(shen)吟仍一声声地传入耳中……他衣袖下的十指蜷握出了道道血痕,唇角有牙咬太紧崩出的血丝缓缓渗了出来。
汗水顺着额际渗入鬓发之中,白如净雪的脸上眼帘控制不住地颤瑟难止。
等我。
裴焱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强忍到了极限才未将手中之刀松开。
他右边肩窝被魔兽一足刺穿,整个人垂挂在满是倒刺的长足上,疼得全身都在发抖,握刀的手几近痉挛。
血池中被他控制着牢牢缠住魔兽下半身的血水之鞭一息间松落半数,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颤然不止。
下时魔兽另一足又刺向他左肩,裴焱咬牙抬起左手,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强忍凝起的冰盾、被它一击就震碎,整个人又被一撞,右边肩骨疼得嘴唇发白。
魔兽之足被冰盾偏开,从裴焱脸侧划过,钉在了墓室一面石壁上。
下时魔兽将它拔出的同时,把刺中裴焱的那一只长足钉向了石壁。
后背在冷硬的壁墙上一撞,一口血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顺着下颔灌满颈侧。裴焱伸出左手按在魔兽钉在自己右肩窝的长足上,费尽全身的力借力微微撑起上半身,减少磨骨的痛苦。
下时右手被血浸透的冰刀无声幻化拉长,突然变成一根冰刺直直刺向了长足下方魔兽的一只眼睛。
顿时兽血一溅,痛嚎之声暴起,魔兽嘶嚎一声猛地举起其他三足一齐刺向了石壁上不得动弹的鱼妖。
裴焱眼前发黑,只感腥风迎风,脑中一阵麻木的恍惚。
一刹那间脑中闪过的意识,是上神为何也会有算错的时候……他死了……她怎么办?
长足刺过来的一瞬间,锦屏灵藤从侧面飞驰而至,四根齐发“唰”的一声将魔兽四足牢牢缠住,下一瞬墨色仙剑携墓室内凝成的无数尘锥自魔兽正面穿刺而入,每一支尘锥都对准了魔兽一只眼睛。
下瞬兽血四面飞溅,与此同时孤尘剑飞驰而出一把斩断了刺进裴焱肩窝的那根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