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总馋我妖丹(38)
“你出现在和永舟上,是为了找狰。”
商梦阮嗓音中透着怒意。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少年脸上,似乎在克制忍耐着什么。
荆雪尘从来都不知道,他如冰山一般的师父鼻息竟如此滚烫。
对于这个问题,他从前或许会打个幌子糊弄过去,但面对着这样的商梦阮——情绪如此真实地显露出来的商梦阮,他却无法说谎。
少年点头。
“是妖族派你来的。”商梦阮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
“不是!”荆雪尘反驳,“没有任何人派我来,甚至他们都在阻止我冒险——我来朝云处,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妖族无关!”
他言语真挚,带着浓烈的情感,商梦阮一怔,似是错愕。
“那又为何而来。”他冷淡道。
“没有为什么。”荆雪尘紧抿唇角。
商梦阮忽略了他的敷衍,问道:“权力、力量、荣誉?还是灵石、天道气运?”
那些话对荆雪尘来说算得上是折辱,偏偏那人语气平常,并非有意嘲讽贬低,而是真心实意地那么想。
荆雪尘心生怒意,又有些悲凉。
怒的是,师父居然一直这么想他。
悲的是,或许在师父心中,任何有意接近他、接近狰的人,都是居心叵测之徒。怀着各种肮脏的欲|望,动辄引动一方势力,需要时刻警惕,与之为敌。
玉卢君说过,师父还很年轻。
恐怕从十年前商氏一族灭门起,从他双腿经脉尽断、孤身承担封印重任起,就曾面对过无数企图接近他的敌人。
从某种程度来说,荆雪尘也是他的“敌人”。
但他想让商梦阮知道,不是所有“敌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抢夺与毁灭。
“我来找狰的原因很简单。”荆雪尘目光灼灼,咬着牙道,“狰是我的朋友,你锁着他,他不舒服,所以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少年灿金色的眸子认真凝视着他,似乎比日月星辰更加璀璨夺目。
纯粹、干净,还未被世间纷扰所玷污。
那是商梦阮一直在暗夜中所向往的东西。
他的感情完全被少年话中的真挚所感染,理智却嗤之以鼻:狰什么时候有过朋友?
“朋友?”他似是嗤笑一声,“雪尘可还记得,方才狰将你吞入腹中之事?如若不是我,你会被他的胃液消化到连渣滓都不剩。”
荆雪尘惊讶了一下,隐约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他郁郁地闷了一会儿,扬起下巴道:“肯定是分开太久,没认出来……”
而且狰的状态好像也有些奇怪——不会说话,神志尽失,形如真正的凶兽。
现在压着他的师父也是,比起平常,情绪过于外露了吧?竟然直接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论狰,还打碎了平日里寡淡的壳子,变得如此有攻击性。
少年疑惑道:“师父,你还是商梦阮吧?今天怎么怪怪的。”
商梦阮眼中划过一丝兴味,恰如虎豹开餐之前,兴奋于对猎物的捉弄。
“很意外?”他嗓音依旧冷淡禁欲,“我本来就是如此,狰亦与你今日所见并无不同,残暴、嗜杀。”
他微微逼近少年的脸:“害怕了吗?”
但他显然忘了,自己的徒弟也是只凶悍不遑多让的小豹子。
“哈?怕?”荆雪尘被他成功挑衅,气势汹汹道:“本妖从小到大就不认得‘怕’字怎么写!怕的话,我还来朝云处做什么?还敢跳冰潭吗?”
他怒从心生,把“关爱瘫痪孤儿的心理健康”狠狠抛弃在脑后,一拳轰上了商梦阮的胸膛。
这拳头砸得明目张胆,可比昨日里暗中报复的那拳重多了,大概能锤碎十口钟。
然而商梦阮纹丝不动。
他不表态,也不着恼,惹得荆雪尘胆子越来越肥,“砰砰砰砰”接连十几个喵喵拳轮番出击,誓要把来朝云处后从商梦阮那里吃的所有闷亏都找回来。
——这一拳,是为师父摸他脸。
——这一拳,是为师父揉他耳朵。
——这一拳好像没什么可还的,那就为了师父第一次做肉太难吃而打吧!
商梦阮忽然握住了他的拳头。
他掌心滚烫,荆雪尘用出了吃奶的劲儿,连豹爪子都弹了出来,却无法撼动裹在自己拳头上的大手。
于是他又挥出了另外一只手。
商梦阮轻松地捏住他两只手,一并按在他头顶的乱石滩上。
“你你你干嘛!”荆雪尘莫名慌乱。他四肢都被控制得死死的,露出不设防的柔软肚腹。
小衣湿透,似有还无,根本无法挡住什么,也保护不了他。
商梦阮修长漂亮的手指捏起他身上的衣料,一层层剥落。
他面容冷淡,动作优雅斯文,似乎只是在午后拈起一朵花,或是拿起一盏茶。
荆雪尘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少年不知道那些动作意味着什么,却本能地呼吸急促起来。
就像在给雪豹剃毛剥皮,露出芯子里的嫩肉,再一点点吃掉。
“我还没结丹呢,”小雪豹尾音儿发颤,“不要吃掉我呀……”
第35章
商梦阮一顿, 道:“你在想什么。”
听语气像是有些无奈。
无量宗弟子服饰复杂难解,临近寒秋又里外多套了几层。商梦阮不想对荆雪尘动粗,他勉强克制住体内的躁动,多花了些功夫, 才解开衣衫。
然后, 他从少年最里层亵衣的隐蔽夹层里, 取出一枚储物灵玉。
荆雪尘一见,更急了:“还给我!”
“它本就不属于你。”
商梦阮从中取出从藏宝阁带回的玄铁残锁, 将储物灵玉还给少年。
玄铁寒锁?
师父怎么知道他身上带着玄铁寒锁?
一瞬间,荆雪尘想明白了所有前后因果:在藏宝阁地底陪着他的小纸人, 根本就是师父的耳目!
师父不光通过小纸人获知了所有消息,甚至可能小纸人本身,都是由师父操控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小东西无师自通地揉他耳朵, 那根本就是商梦阮在隔空捉弄他!
荆雪尘又羞又怒, 气得咬牙切齿。他又想到小纸人变成的那只“梦中情兽”竟然就是师父,顿时悲从中来, 只觉豹生无爱。
“说起此事, ”商梦阮起身, 背对着他道, “雪尘是否对铜傀儡有所误会?它们乃我亲手所造,定期维修,更无自主意识,何来我‘抓来它们’、‘做苦力’一说?”
这种细枝末节倒是记得清楚!
荆雪尘一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规劝的小纸人, 就是商梦阮本人, 心里便呕得半死。
居然对着“纸人师父”骂师父,还自觉是苦口婆心做了件大善事……这也太蠢了!
他气头过了又是一阵后怕:师父知道了,会生气吗?会不给他肉吃吗?
现在狡辩还来得及吗?
荆雪尘抬眼偷瞄, 却见商梦阮正微微侧着脸,认真注视着自己。
星辰倒映在他眼中,若有盈然笑意。
小雪豹心脏重重一跳。
今夜的商梦阮太过反常。曾经无法窥视分毫的内心,仿佛渐渐展现在他眼前。
师父并非冷酷无情,他也会有喜怒哀乐,只是比起旁人藏得更深,更难察觉。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那笑意稍纵即逝,商梦阮悬空而起,掠向冰潭。
“你走吧。”他的嗓音重归冷淡,“失去玄铁寒锁,你不会再有机会找到狰。”
“你呢?”荆雪尘爬起来跟上去。但问完之后他就明白了:师父要回冰潭之底。
他心里着急:“到下面做什么?”
该不会是下去欺负他的软哥哥吧?
狰很强,不过被锁链捆住,应该伤不到师父——不对不对,他怎么开始担心商梦阮了?
不管怎么说,荆雪尘都不想让他们俩打起来。
他一把揪住商梦阮的袖角,道:“不许走。和我待在一起。”
和他待在一起,就能亲自看着师父,确保他不会对狰乱动手脚。
“为何?”商梦阮侧身问。
这倒把他问住了。荆雪尘费尽心思找借口:前两天刚吃过一整只灵角羊,想吃肉的理由是不能用的。那说什么?
无意间,他仰头看到夜空。
朔月之夜看不到月亮,所以朝云处比平常更黑更暗。
“因为……”他急中生智,咬唇嗫嚅:“今晚太黑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