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总馋我妖丹(3)
时值盛夏,和永舟上竟是下了雪。
荆雪尘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激动没有控制好灵气,不小心冻出了这场雪。
轮椅上的仙修似乎有一瞬在凝视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照旧是漠然地驱轮椅前行。
“仙君大人!神仙大人!”荆雪尘身边的某个孩子突然大喊出声,“收下小仆吧!小仆身赋灵根,家财万贯,祖父在帝王身前任职!小仆愿赴汤蹈火,服侍大人悟道登仙!”
那孩子很聪明,听周遭鸦雀无声,推断出这仙修在仙界地位极高。
他本是仗着凡间身份金贵,抱着尝试的心态一喊,没想到那仙修竟然真朝他行来,不由心花怒放。
但他没有注意到,仙修根本没看过他一眼。
轮椅徐徐略过孩子,继续向前。孩子眼中的光熄灭了,随后再次亮了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希望,而是因为惊怒和不可置信。
仙修在铁笼子面前停下,目光落在囚于其中的卷发少年身上。
他向着铁笼抬起手。
“仙君是看中了他?”彪形大汉浑身发抖,上下找着铁笼的钥匙,“仙君是识货的!这可是几百年都遇不到一个的好货色,他……”
“轰隆”一声,冰蓝色的火焰自铁笼上燃起,温度极低的冷焰瞬间摧毁了整只铁笼,又顷刻间收回仙修体内。
【太阴离火,焰温极寒的变异火灵根,攻击力极强。】
荆雪尘脑海中又想起他得到的情报。当卷轴上轻描淡写的短短几句话,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发现自己的胆子还不够大。
……这人怎么说点火就点火,一点预兆都没有,惊得他差点变回原型。
鼻尖传来一股尿骚味,荆雪尘皱了皱鼻子,发现那个彪形大汉因为离得太近,被吓尿了裤子。
荆雪尘撇了撇嘴,安慰自己:再恐怖不也是个活人嘛,有什么可怕的?
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族中兄姐教给他的《妖族装乖三十六条准则》,据说能关键时刻在人族面前捡回一条豹命。
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早知道就多听一些了……
第一句是什么?人族喜欢大眼睛生物?
荆雪尘努力地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猫眼,装可怜,装无辜。
那只能杀豹于鼓掌间的手,捏起了他的脸蛋。
荆雪尘:“唔。”
这是要干嘛?撸豹子也不是从脸上开撸啊。
他正懵懂时,下颌忽然一阵剧痛,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双眸顿时蒙上了层货真价实的眼泪。
是仙君捏开了他的嘴。
剧痛感过去后,属于仙君本人的触觉传来。触碰荆雪尘的不是人类皮肤,而是鲛绡织就的手套,冰冷而细腻。
【极度爱洁。】
“牙口好得很……能吃。”那个彪形大汉是哭着也要把他卖出一个好价钱,“单冰灵根,身体健康,力气大。章莪君尽管放心。”
章莪君,商梦阮。
这便是仙修的名号。全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雷贯耳。
在场也无人知晓,为什么商梦阮要亲自查看一个凡人奴仆的牙。
——总不能是在看牙口好不好,容不容易养肥吧。
荆雪尘眨了眨眼,微不可查地把四颗虎牙往回缩了缩。
这人该不会是发现他的妖兽身份了吧?不能吧……
第2章
他们相触的时间不过短短一息,荆雪尘却紧张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商梦阮终于放开了他。
荆雪尘脸颊酸痛,难受地鼓起腮帮子,揉了揉。
这人手劲真大。
他未曾注意到,一圈冰蓝色的纹路在他脖颈处亮起,随后迅速融入他皮肤之中,消失不见。
商梦阮手中太阴离火一闪而逝,方才触碰过荆雪尘的那只鲛纱手套,在冷火中灰飞烟灭。
随后,他又从容不迫地换上了一只新手套。
荆雪尘怒目圆瞪:竟敢嫌他脏?他还没嫌人族手脏呢!
他正炸毛腹诽着,忽然被商梦阮身后的黑衣蒙面人拉了起来,推着他往前走。
那些黑衣蒙面人的手也是冰冷僵硬的,荆雪尘偏头观察他们面具后的脸,发现连脸皆由金属打造。
这些蒙面“人”,根本不是活物,而是傀儡。
居然连贴身侍从都不是人?荆雪尘暗自称奇。
这已经超出了爱洁的范畴,这个名为商梦阮的人族仿佛与世隔绝,拒绝触碰任何活物,从不沾染世间红尘。
这让他想起了传说中一种叫“水晶仙兰”的雪山圣物,相传它只存在于最陡峭的雪山之巅,在顶峰幽深的冰隙中盛放。即便是常年栖居雪峰中的雪豹妖,倾尽一生都找不到一株。
水晶仙兰与世隔绝,是因为它一旦被活物触碰,就会迅速枯萎凋谢,变成飞灰。
当然,商梦阮这块人形冰雕,才配不上美好的圣物传说。
荆雪尘难受地挣动一下被铜傀儡禁锢住的身体,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走出一段路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起码还站着,而整条街的凡人几乎都匍匐跪地,连腰都不敢直起来。
就算是仙修,也都垂手恭立两边,让开道路,不敢直视商梦阮。
“恭送章莪君——”他们皆恭敬道。
商梦阮从未要求过他们这么做,他甚至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但这些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无比自觉地奉其为尊。
这就是章莪君,修仙界最强大的元婴仙君,亦是唯一继承商族血脉的炼器大师。
这远远超出了荆雪尘在情报卷轴上读到的内容,这种敬畏与臣服,他也只在万妖朝拜妖王之时才见过。
少年心中微寒:他到底把自己卖到了什么人手上?
待商梦阮一行人逐渐走远,和永舟的街道上才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声音。
只有荆雪尘待过的那一个摊位,金银珠宝满地铺散,彪形大汉跪在化成灰的铁笼残骸前,手里捧着一柄翠玉匕首。
“天阶法器啊!天阶法器,天阶法器……”他神志不清地念着。
他带来的那些孩子都未从惊骇恢复过来,在寂静中木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就疯了的人。
“不怪他疯魔。”隔壁的商贩抽了口烟,“章莪君锻造的天阶法器,卖了够他挥霍上十几代。把几个子弟送入仙门为徒,也绰绰有余。”
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黏在那柄翠玉匕首之上,大汉将它抱得更紧,匕首刃刺破了胸膛,流出殷红的血,他却没发觉。
章莪君亲自出手的天阶法器出世,却落入一介凡人手中。
有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间恐怕又是一场战乱。
这凡人必不得善终。
“不怪他疯魔。”那商贩又悠悠一叹。
————
从和永舟到无量山,足有二十一日的行程。待他们回到无量山之时,有关章莪君,三界中最神秘孤僻的修士,带一个凡人少年回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无量山有七峰,主峰宝栖峰的小筑内,无量宗宗主左莆与商梦阮相对而坐。仙茶入杯,浮起雪沫。
“章莪君。”左莆品一口茗香,“世传你在和永舟,以天阶法器换得一个凡人少年,可属实?”
“是。”商梦阮道。
“你可知,那天阶法器在和永舟上掀起轩然大波,几经易主,每一任短暂持有它的主人,都落得财尽人亡?”左莆吹起山羊胡,“若不是姚家出手购得那件法器,整艘船都要闹翻不可!”
“是。”商梦阮眉目如霜,未兴波澜。
左莆大怒,却对面前这人毫无办法,最后只苦口婆心道:“天有好生之德。你多行不义,只恐为大道所不容。”
商梦阮抬眼:“和永舟售卖凡人为奴,又企为大道所容。”
左莆哑然,摇摇头道:“喝茶喝茶。”
商梦阮看着茶杯:“有人碰过。”
宗主怒摔茶盏的声音,响彻了整座无量山。窗外飞鸟受惊,扑簌簌掠起。
须臾后,左莆从被嫌弃的郁闷中缓过神来,问道:“这次高调买人,是为了什么?听说是个资质奇佳的少年,是为了收徒?”
商梦阮似是在看窗外的飞鸟:“我不收徒。”
“不收徒买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当花瓶摆着。”左莆开了个玩笑。
商梦阮沉默片刻,冷淡道:“算是。”
左莆闻言差点喷茶,哆嗦着胡须道:“作孽啊……本尊是真不懂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好好的孩子,你不教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