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9)
他走后,陵光忍不住嘲讽眼前人:“大老爷,您那朋友……不止把通钥给了您一个啊。”
玄庸没来由生气,拍了下桌子:“吃饭!”
他憋着笑,饮了口茶,略略一想,看来这陆家当年出过不小的事儿。
他知道玄庸必定是清楚些什么的,有心想问一问,又觉与己无关,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何况,玄庸这会儿还在莫名其妙的生气,怕也问不出什么。
他到底……生哪门子气,不就是他那个朋友也给了别人入室通钥么,真是,人家不能有其他朋友,只许跟你一个交好?
他也夹了一口菜,人间饭菜在他看来没什么味道,吃下去只是做给别人看。
一口没咽下去,忽听方才那伙计大喝:“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快走。”
两人同时抬头,见一人衣衫褴褛,白发白须都结成一块,站在门内被伙计斥责着,伙计起初没动手,只是驱赶,那乞丐偏不往外退,在堂内转着圈。
两人没兴趣管闲事,刚低下头,但听一“咣当”之声,那乞丐不知怎么窜到他们桌边了,一张脸赫然出现在眼前,直骇得二人一跳。
这脸都被脏兮兮的发须糊住,压根就看不清楚样貌,只知道是个男的。
这人左右一看,与玄庸照面,玄庸刚想端一碟菜给他,而他却忽跳起来,颤巍指着玄庸,以尖锐之声高喊:“妖,妖……”
玄庸端碟子的手猛地一顿。
陵光亦盯着这人看。
在坐皆是一惊。
那伙计已赶到,再不能忍,抓了乞丐的衣服,将他往外拖,乞丐声音惊恐,仍在叫嚷。
待被彻底丢了出去,伙计忙跑过来赔笑:“宣公子,不好意思,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疯子,以前从来没见过,满口胡言,您别见怪啊。”
在场其他客人纷纷放了松,是啊,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但于玄庸来看,若是“歪打正着”,未免太巧了些。
他哪有闲心见怪,视线循着那乞丐望过去,见他抱着头呜咽几声,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陵光见状,暗中施了个定身咒,然而那乞丐动作只是一缓,立即就恢复如常,钻入了人群中。
这下连他也惊奇了,连忙回头道:“大老爷,这人怎么骂你是妖呢,不行,我得追过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玄庸立即放下筷子:“我正有此意,咱们走!”
他起身朝那伙计深深行了个大礼,丢出一把银票,顺便交代:“帮我看着那一车东西,晚些时候再来取。”
伙计捧着银票受宠若惊:“宣公子客气了,要不我们帮您送到陆家……”
他的话还没问完,两人已经出了酒楼。
伙计的眼瞪得老大:“这两人……好身手啊。”
好身手的两人注意力在前方,这乞丐如何知晓玄庸真身是一方面,而陵光更讶异的是,他竟对自己的定身咒没什么反应。
非他定不住异类,只是他没从这人身上觉察出异类的气息,顶多有点阴气,命格弱的人,甚至长久不见太阳的人都会有点,本是正常不过,他只用了十分微弱的咒术,以免招来附近玄门中人的留意,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咒术应该是足够了。
他也可以再施术,然此时已怀疑这人不一般,街上人多,姑且不轻举妄动,那乞丐一路狂奔正往城外荒郊而去,正好,没人的地方活动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仙君们,都听好了,陵光神君有令,统统换身乞丐装,去给妖王打扫卫生啦!
☆、乞丐与倒霉书生
城郊再行数里,七拐八拐已不知东西,眼前一片草地临水,另一面是个小山,山上枯草泛黄,却还屹立不倒,足有半人高,乞丐轻车熟路,钻入草堆之中,就寻不到身影了。
陵光欲跟上去,却见玄庸气喘吁吁,瘫坐在湖边,暗自嘀咕:“这人,是不是妖?”
他随口一接:“不是。”
“嗯?”玄庸抬头。
陵光只得停下,回过神,眼珠转了转,解释:“世上哪里有妖啊,我才不相信呢。”
玄庸的眼神闪烁了一番,欲言又止。
陵光望向那小山,荒草覆盖连一条道路都没有,看样子几乎没人来过,他俯下身子向玄庸问:“咱们不继续追了吗?”
“跑不动了。”玄庸索性衔着一根草躺了下来,“这个人既然在这种地方呆着,必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而且那山上不知道有没有毒蛇猛兽,不追了,就算认出我……我是说,就算骂我几句,也没什么,我大人有大量吧。”
陵光微愣,这倒不像是无法无天的妖王的性格,他若真宽宏大量,刚才就不至于追过来。
他坐在旁边,盯着玄庸看,看他表情泰然,眉头却轻轻蹙着。
昨晚他那件外衣随风飘荡的时候,他也这般蹙过眉。
“他这是……害怕了?”陵光暗自好笑,这小妖没了灵力后,胆子变小了很多啊。
他刚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听闭着眼的玄庸又道:“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如今身边带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冒险了。”
他的笑容微僵,略微挪近了些,看着玄庸的脸,这话有几分真他听不出,却听出了些许悲凉。
而玄庸大抵被他垂落的发丝缭到了面颊,忽而睁眼。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他刚要仓皇后退,玄庸却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猝不及防将他又拉近一些。
气息扑洒在面,玄庸眯着眼,缓声道:“我突然发现……”
“什么?”他慢慢握紧拳头,难不成露馅了?
“我跑了这么久,累得不行,你怎么连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对方道。
“哦,这个……”他松了口气,支吾道,“每每城中有善人施粥,我要与乞丐们抢食,不跑得快根本吃不到东西,时间久了,便练出来了。”
玄庸皱皱眉,拉着他的衣领不放:“你不是说乞丐们和你是好朋友吗,怎么又要抢食?”
“啊?”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一个谎话圆一个谎话,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玄庸倒是轻叹了一声,好似很明白:“在利益面前,哪有真正的好友,千里,你以前的日子想来非常苦,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木讷地点了下头,“忠心”两个字有些刺耳。
你哪一天别怨我骗你就行了。
不过,他们之间,还怕再多一道怨吗?
他又往山上看,想了一想,顺着方才的话继续道:“大老爷,你看到了,我很能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我们还是上山去看看吧,你真的不好奇这人是谁吗?”
他一脸真诚看着玄庸,暗想你不好奇我好奇啊,一个能避得过定身咒的凡人,不了解清楚简直寝食难安。
玄庸仍抓着他的衣领,躺在地上,连带着他也半躺,以胳膊撑地,等待回复。
面前人还没回应,却忽而听一声大喝:“喂,那俩人,干嘛呢?”
他被骇了下,胳膊肘一抖,差点倒了下来。
待两人起身,那大喝之人已走近,是个背着竹筐的书生,衣衫都陈旧,帽子上还带了补丁,模样挺清秀,只是手中攥着个镰刀,往前一举,还怪吓人。
玄庸立马将陵光往身后一拉,抬手拦在面前道:“我们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书生狐疑看了两人片刻,仍然坚信自己见到的,梗着脖子高声道:“我明明看见……看见他伏在你身上……”他以镰刀指向陵光,“他是不是要谋财害命打算掐死你,你为何还要帮他说话?”
“这个……”两人突然不自在起来,挪逾了会儿,玄庸上前解释道,“你看错了,我们只是……说一些悄悄话,不能叫旁人听到,故而离得近些,他是我随从,怎可能会害我?”
书生半信半疑:“荒郊野岭的,莫说悄悄话,你们便是扯着嗓子喊都不一定有人听到。”
“你可不就是人?”
书生一怔:“我本就住在这附近,今天要上山去……”他又想到什么,镰刀再往前一举,“这里几个月也见不到个人来,你们俩怎么会出现?”
两人听他要上山,对望一眼,皆道这书生没准知晓那乞丐之事。
陵光索性直言道:“不瞒这位小哥,我跟我家主人原本在城里吃饭吃的好好的,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指着我主人骂他,骂完就跑,我们一路追赶,眼看着他上了山,可山上荒草成堆,我们不敢冒然跟上,才在此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