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119)
云舒歌和慕曳白让男子为他们带路,直到来到了老君阁的附近,方才将那男子放了回去。
虽然已是深夜,老君阁的殿内依旧一片灯火通明,所幸殿外并没有多少人看守,除了来往巡守的侍卫偶尔会经过此处,只有两个士兵分立在殿门外打着瞌睡。
两人飞身来到屋顶,揭开瓦片朝着殿内看去,只见殿内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阿修罗。
大殿中央环形摆放着三只三足丹炉,每一只丹炉的身上都布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图画和文字,看上去甚是恐怖骇人。
确定了殿中没有阿修罗,或者说没有活的阿修罗,两人这才飞身而下。
云舒歌来到丹炉前,仔细端详着丹炉上的图案,然而看了半天却连一个也没有看明白,蹙眉道:“这些东西肯定又是什么歪门邪道,若是正经的道家符咒,我怎么可能一个也没有见过,至少也该有相似的吧。”
慕曳白道:“你觉得这些丹炉里炼的会是什么东西?”
云舒歌摸着下巴道:“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
顿了片刻,云舒歌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十分吃惊地看向慕曳白:“难道是……”
慕曳白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那些征夫的尸灰。”
云舒歌:“所以罗王表面上以修建宫殿为名征召民夫进宫服役,实际上却是把这些活人当做了炼丹的原料?”
慕曳白:“嗯。我曾经听说过一种古老的邪术,乃是用人的魂魄炼制丹药,名为魂丹。不过我也不能确定瑜公子所炼的是否就是魂丹。”
云舒歌愤愤道:“又是邪珠又是魂丹,这个紫金宫还真是乌烟瘴气。只是可怜了阿修罗的那些平民百姓,竟然要在这样一个暴君的统治下讨生活,真是可悲。”
慕曳白道:“瑜公子既是罗王身边的宠臣,想来也绝非善类,我们今后还需格外小心。”
云舒歌和慕曳白带着那颗不知是何物的光珠回到昌华府的时候,已是子时过后,两人为了不惊扰守门人的美梦,于是又委身做了回梁上君子,直接从墙头翻了进去。
两人本想着今夜好好睡上一觉后再去烦忧明日之事,不想刚走进院落,就看见锦穗正坐在寝室门前点头打着瞌睡。
云舒歌没有直接将他叫醒,而是故意将脚步迈得很重。
锦穗迷迷糊糊中听见脚步声,猛地一惊,抬起头来,见云舒歌和慕曳白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瞬间清醒了过来,欣然道:“二位恩公,你们可算回来了。”
云舒歌走上前道:“这么晚了,小哥不回房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锦穗道:“我是奉了我家主公之命特意在此处等候二位恩公,我家主公此时正在前堂,还请二位恩公随我一同移步前堂。”
云舒歌道:“瑜公子从紫金宫回来了?”
锦穗点头道:“嗯。巳时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云舒歌看向慕曳白,想说什么,但奈何锦穗站在旁边,有些话实在说不得,无奈只能在眉目上做写文章,各自心领而神会了。
瑜公子见两人走来,倏地一下从椅榻上站了起来,趋步迎了上去,似乎很是激动,但言语上却听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道:“二位可还顺利?”
“倒也没有多少曲折,只是不确定我们拿到的是不是焱淼玦。”云舒歌亦不动声色,从乾坤袋中取出光珠,摊在手上,递了上去。
“就是它!”瑜公子作势就要去拿,却拿了个空。
云舒歌竟又将光珠收了回来,道:“母亲虽然已经将焱淼玦送给了瑜公子,可是这毕竟也是母亲多年来的心爱之物,看见它,我仿佛看见了母亲,瑜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交由云某暂为保管。”
若是比起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云舒歌可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瑜公子道:“云公子的赤诚孝心令人感动,我当然不会介意。为了让云公子与我师父早日母子团聚,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苦川山,如何?”
云舒歌不知道瑜公子是真心想让自己早日见到母亲,还是急于想要得到自己手里的这颗邪门的光珠,甚至他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道貌岸然之人是否真的就是母亲的徒弟,然而他和慕曳白既然已经决定静观其变,便也只好暂且按捺下所有的疑惑,于是欣然作揖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有劳了。”
第二日拂晓,一行三人便匆匆踏上了前往苦川山的长途。
云舒歌和慕曳白担心瑜公子明面上拿不到光珠,便会在暗地里动手脚,所以一路上始终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然而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什么凶兽拦路或是刺客截杀,这倒是有点出乎两人的意料,不过这也让两人更加警觉起来,毕竟藏在风和日丽下的狂风暴雨更容易打得人措手不及。
一日有半的策马奔驰过后,三人这才来到了苦川山的脚下。
瑜公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看着前方绵延的山陵,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声音竟有些沉重:“此山便是苦川山。”
云舒歌虽然对瑜公子的话半信半疑,却还是不由得心下一颤,忍不住上前走了过去。
“等一下!”
瑜公子话音未落,只听“啊”的一声,随后便看见云舒歌一只手捂着脑门,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慕曳白方才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突然听见云舒歌的叫声,以为他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作势就要拔剑,可是四下望去,除了他们三个人,并没有再见一个活物,又见云舒歌的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透着几乎微不可察的蓝光,猛然想起瑜公子之前所说的结界,心下释疑,这才将已经露出了半个剑身的流光又收回了鞘中,走上前去,关心道:“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撞了一下,揉揉就好。”云舒歌一手揉着脑门,一手抵向面前的虚空,凡是手掌触及之处,皆会泛起一片如波的光晕。
“我说过此处设有结界,云公子怎么忘了?”瑜公子似乎是被云舒歌的这么一撞逗乐了,声音竟比先前轻快了许多。
云舒歌笑道:“让瑜公子见笑了,这一撞着实痛得很,云某今后必定不敢再忘。”继而又从怀中取出那颗光珠,蹙眉道:“可是焱淼玦不是在我身上吗,为何还会被这结界拦截?”
瑜公子走上前道:“若是没有咒法催动,焱淼玦也不过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玦,如何能够破得了这个结界呢?还请云公子将焱淼玦交于我试上一试。”
瑜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云舒歌自然没有再不给的道理,只能不情不愿地将光珠递了过去。
只见瑜公子拿着光珠默念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咒语,然后便将光珠收回了自己的怀中,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请二位随我一同上山吧。”
然后便径自从云舒歌的身边走了过去。
云舒歌看了一眼慕曳白,见慕曳白微微摇了摇头,只好任由瑜公子将光珠拿了去,继续以不变应万变。
三人沿着一条蹊径一路而上,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这才在一片繁枝修长的柳杉林中看见了几间茅竹精舍。
精舍前搭着几个竹架,每一个竹架上都放着一个笸箩,笸箩里晒着许多草药,看那草药的颜色,应是不久前才采摘回来的。
竹架旁边还有几只正在吃草的小兔子,毛茸茸,胖嘟嘟,好似雪球一般浑圆可爱。
瑜公子突然顿住了脚步,道:“前面就是师父的住处,只是我未经师父的允许冒然将二位带了进来,终究还是有些不妥,还请二位暂时在此等候,容我先行进去向师父禀明。”
如果精舍里面住的真的就是云舒歌的母亲,瑜公子的这一提议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云舒歌和慕曳白颔首同意。
瑜公子进去后并没有让外面的两人等候多久,便又走了出来,邀请两人一同进屋。
云舒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路上的疑心和警觉此时早已消失了大半,然而终于要见到自己的母亲,他却又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只觉得一颗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个不停,脚下却始终没有迈开步子。
慕曳白惯常喜欢慢他一步,此时见云舒歌迟迟没有动作,轻声道:“你不要进去吗?”
顿了片刻,云舒歌方才回道:“我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