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她善良又疼人(96)
即熙一把捞过旁边的酒壶,塞进雎安手里:“你别想着蒙混过关!我们今天一定要把你这恶习聊明白了!”
雎安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惊讶道:“这是酒吗?你要我喝酒吗?”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你平时口风太紧了!”即熙盯着雎安,思索一会儿继而说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喝醉过。”
“我不喜欢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雎安点点头。
“非要控制自己干什么!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这样!”
即熙想,从她认识雎安开始,雎安一直都在学着控制自己。她还记得当初他差点失格时,师父抓住他的前襟要他冷静,要他克制。
那时雎安看起来非常痛苦。
雎安从没有肆意地活过。
“雎安,你醉一次吧,一个晚上也好。有我在你身边,不要担心。”即熙放软了语气。
雎安沉默了一下,他侧脸转向即熙的方向。
“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是什么样子。”雎安轻声说道,他微微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你会害怕么?”
“有点。”
“就这一次,你试一次。”
雎安向来很难拒绝即熙的请求,这次也不例外。即熙摇着他的手臂恳求片刻,雎安渐渐松了皱着的眉头,叹息一声,便将手里酒壶的酒一饮而尽。
“但愿我不会像你那样耍酒疯。”雎安无奈地擦擦嘴角,含笑揶揄道。
雎安的酒量不多不少,正好一壶。这壶酒喝下去之后,他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茫然,反应也迟缓起来。
即熙喊他的名字:“雎安?”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他的脸透露出一点红,连带着眼角的红晕说不出地惑人,露出一种天真无辜的神情:“怎么了?”
这样的雎安美得惊心动魄,即熙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勉强止住了自己满脑袋旖旎场景,对雎安道:“你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不想让我知道呢?”
雎安低眸沉默不语,即熙心想别人都是酒后吐真言,雎安却是酒后不吐言了?
一阵夜风吹来,即熙缩了缩脖子,已经是冬日这料峭寒风实在有些扛不住。她琢磨着雎安喝醉了这样吹风是不是不太好,还是拿个毯子披一下吧。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啊。”即熙嘱咐雎安道。
她正欲从房顶上下去,手腕却被雎安攥住了,一向温柔冷静的声音变得危险,即熙听见他以戏谑的语调说:“你又想丢下我,去哪里?”
即熙吃惊地回头,便看见笑意盈盈的雎安,他一身优雅蓝衣,还是一样俊美的面容,空阔的眼神,整个人的感觉却和平时大不一样,身上隐隐有煞气泄露,看起来阴狠又狷狂。
她从来没有想过雎安会和阴狠狷狂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即熙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她不由得严肃起来,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雎安”,她说道:“你不是雎安。”
雎安扬起下巴,冷冷一笑:“我是雎安。”
“也是,你是雎安的心魔罢?幸会幸会……”
即熙招呼还没打完就被雎安一把拽过来,推倒在屋顶瓦片上。
即熙完全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刚挨着床雎安就欺身压上来,以这种她常对雎安做的姿势把她困住。雎安笑起来,眼神里透着疯狂。
他从来没有这样笑得充满邪气又痛心。
“你又想去哪里?”
即熙想,百闻不如一见,雎安的心魔居然是这样的。不过雎安的心魔也是雎安,她不怕他。
“我就是去拿个毯子,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你没必要想得那么严重。”
心魔低低地笑了两声,冷冷道:“反正你哪天兴致来了,还不是说走就走?我真想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谁也不让你见,留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让你离开。”
即熙大喇喇地任他攥着自己的手腕,他用力之大攥得她手腕生疼。要动起真格的来,她果然不是雎安的对手,只有被他压在身下的份儿。
可她仍然笑着,抬起头来靠近他。
“不,你才不会。你想拥有我,又不是想毁了我,倘若我真的断了双腿,整日闭门不出以泪洗面,你就开心了?你想拥有的是现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活泼张扬的我罢?”
心魔被即熙说得一僵,他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让你同我殉情?”
“好啊,来啊!”即熙仰起脖子对着他,笑道:“你下得了手么?你舍得么?怕是我受个伤你都要心疼半天罢。”
心魔沉默了很久,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翻涌着愤怒与不甘,近乎凶狠。末了他低下头轻声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他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是对的。雎安这么爱你,他下不了手,我也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雎安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自己,世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永远要活得谨慎又克制,不能有一点失控,活成人们对至善所期待的模样。其实他很清楚这个世上没人需要雎安,他们只需要一个完美的天机星君。”
他的手抚摸上即熙的脸庞:“只有你说要陪他做一辈子的普通人,谁都不需要雎安,只有你需要雎安,所以雎安就只把自己给了你。普天之大,从你喊他李雎安的那天开始,雎安就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可以承受任何事情,可以宽容所有失望,可以永远也不放弃责任和善念,他就像是个没有极限的人。可是他把他的极限放在你身上,你是他身上唯一一点任性,一点自私,一点只属于雎安的,不被世人所期待的部分。他把他命运的终点交付于你,除此之外无所畏惧。”
“可是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心魔把手放在即熙的脖子上,似乎很想掐死她,却没有用力。
“你说走就走,一走七年,音讯全无。你有没有想过你走的时候,他还有四年的试炼?他在那四次试炼中生不如死,万念俱灰的时候你在哪里?他每次清醒下意识寻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一遍遍地卜算你会不会归来时,你在哪里?你在你的悬命楼逍遥快活,和宁钦出双入对,你哪里想起过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之后他年年都去问酒叟要千日醉是为什么?他想着如果你知道他有千日醉,肯定会来找他讨,这样他就能再见你一面。就为了这么一点微薄的联系和希望,他坚持了这么多年。”
“我告诉你,雎安心底里根本不相信你爱他,我也不相信你爱他。你总是这样,热情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或许很快你就没了兴趣。或许你根本就在骗他,为了让他安心,怕我壮大吞噬了他。他已经失望太久了,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失去你了,但凡你表现出一点儿难过他都会放你离开。”
“你有什么好!你这么恃宠而骄肆无忌惮,他不过就是……不过就是……太过爱你,无可奈何。”
即熙安静地听着心魔的近乎歇斯底里的指责,他以雎安的脸庞展现出一种极为脆弱深刻的痛苦,不甘和愤怒。
一些雎安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的情绪。
即熙突然仰起身抱住了雎安,紧紧地抱住他,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她的眼泪逐渐浸湿了他的肩膀上的衣服。
“对啊,骂我罢,你早就该骂我了。心里明明有这么多委屈,为什么每次都说没事?你痛痛快快地把那些委屈都说出来罢,就是我的错,是我开窍太晚了,是我太随心所欲了。”
她在他耳边郑重地说道:“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慢慢爱你,慢慢让你相信,绝不再令你失望。”
雎安的心魔没有挣开她,他安静了一会儿,低低地说:“你总有一天会厌倦的,你会嫌我束缚了你的自由。”
“不会的。”
“你早晚又会离开我。”
“不会的。”
“我不想再等你了,一年一年地,一天一天地等着。”
“那换我来等你好不好?我等你相信我。”即熙拍着他的后背,她轻声说道:“雎安这么温柔宽容,是因为你承受了他的委屈和愤怒罢。这么多年里只有你陪着他心疼他,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雎安的身体颤了颤,他似乎咬着牙,低声说:“我才不心疼他,这种家伙死了最好,省得活着受罪。”
他这么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出来。
他紧紧抱住即熙,浑身颤抖,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