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蛊精之你死我活(39)
玉篆把焦虑埋在心里,表面上一如从前,她开始感到身体的变化,食量大了许多,每日里总觉得饥肠辘辘。婆婆和她说这是腹中的胎儿在长大,她为此高兴,但不时地又为久源担忧,焦虑和欣喜绞缠在一起,日子就在这喜忧参半中过去了。
每天傍晚的时候,她都会在花园里走动走动。夕阳西下,暑热已退,晚霞把园子镀得满眼金黄,空气里弥漫着甜丝丝的气息。玉篆最喜欢这个时刻,一切都显得静谧,平和,安详。走在园子里,她的心也变得安静,平和,好像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寻烦恼。
这天傍晚,祝妈约了坠儿到前面灶间里教她做玉篆爱吃的竹叶粑粑,玉篆跟着到灶间里看热闹,看了一会儿,觉得灶间里黑乎乎的也有些热,就来到屋外。傍晚的天空清亮如水,悬着几片鹅毛般金黄色的晚霞。往常这时候玉篆一般都在后花园里散步,现在既然已经在前院,玉篆想不如到宅子外面走走。她没叫坠儿,自己一个人出了大门,原想往东去,但突然改了主意,想去从来没去过的宅子西边看看。
出了大门右转,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引着她往宅子西边来,因为来西边的人少,石子路铺得简陋,也没有东边的路宽。转过墙角进入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竹林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玉篆沿着窄窄的石子路在竹林中迂回穿行,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乱响,四周胳膊粗细的竹子冰冷地矗立,好像沉默的兵士。玉篆觉得四周阴森森的,刚想沿原路返回,突然看见远处一丛竹子被夕阳照得如同一簇火焰,好像只几步路就走出竹林了。她紧赶两步跑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湖面向远处平展展地铺开,直到被两座黛色的山峦挡住,一轮红日浮在山峦之上,湖水被照的金黄一片。两岸层林叠翠,山峦波浪般向西翻滚,托起远处高耸的青龙雪顶。眼前的景色让玉篆惊叹,她沿着湖岸缓慢前行,完全沉浸在美景之中。
突然,不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玉篆循声望去,只见一块一仗高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声音好像就是从巨石后面传来的,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是什么在响?不像是水浪的声音,会不会是一条被困住的大鱼?玉篆心里有点害怕,但更感到好奇,夕阳西下的安宁景象冲淡了她的恐惧,她提起裙子,轻手轻脚地沿着小径走过去。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来真切,哗啦,哗啦,哗啦,哗啦,玉篆贴着石头探头向巨石后面看,只见李宝家的和儿子李尊正跪在岸边的石头上,伸着脖子像牲口一样在喝湖水。
玉篆目瞪口呆,那怪异的画面让她措手不及,她瞪眼看着他俩,一时不知所措。李宝家的和李尊感觉到身后有人,扭头向后看,发现是玉篆,也张大了嘴瞪着她。水珠映着夕阳从他们下巴上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们三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还是李宝家的先开了口“少夫人,少夫人怎么到这来了?”李宝家的脸上有些尴尬。
玉篆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她傻愣愣地看着李宝家的,直到李宝家的又问了一遍,才小声地说“我来走走,你们在这里干嘛?怎么喝湖里的水,家里没水了吗?”
“哦,因为,因为,”李宝家的用手抹了抹嘴,“因为,因为,这湖里的水藻能治病。”
“治病,”玉篆更惊讶了,她从没听李家的人说过,“治什么病?你,你有病?”
李宝家的瞪着玉篆,愣了片刻说“病?嗯……也没啥病,只是都说这湖里的水藻吃了能医百病,延年益寿。”李宝家的恢复了常态,语调平稳了许多,她扶着石头站起身,李尊也跟着站起来。
玉篆哦了一声,李宝家的话似乎有理,但又有说不出的荒诞。她愣愣地盯着李宝家的,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空气有些凝重,她突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想赶紧离开这里,但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往前走还是折返回府。
“少夫人就自己吗,坠儿姑娘没跟着?“李玉家的问,语调平静而舒缓。
“没有,她在帮祝妈做吃的,我没叫她,自己出来走走。”
“少夫人怀着身孕,可一定要小心,大意不得,自己出来也没人跟着,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得了。”李宝家的说着走过来,抓住玉篆的胳膊说“我扶少夫人回去吧,天也晚了。”说完也不容玉篆答言,拉着玉篆就走。
玉篆被李宝家的架着,几乎身不由己地往回走,李尊跟在后面,脚打得石子路啪啪地响。他们走进竹林,竹林里静悄悄的,一丝风都没有,比刚才黑暗了许多,李尊啪啪的脚步声被放大了许多倍,每响一下玉篆的心就跟着跳一下,惶恐中她突然感觉手臂冰凉,就是被李宝家的抓着的手臂。“你的手怎么冰凉冰凉的?”玉篆问。
李宝家的嗖地一下把手抽了回去,眼里掠过一丝慌乱,“哎呀,该死,我糊涂了,一定是刚才水里放得久了,忘了少夫人有身孕,碰不得凉东西。”她把手用袖子包住,伸给玉篆让她扶着,继续引着玉篆往前走。
太阳落到了山后面,刚才金色的山峦变得黑黢黢的,没有了温暖的感觉。玉篆扶着李宝家包着袖子的手,心里不住地想,她的手好凉啊,好凉啊,好像刚刚打上来的井水!
第56章 祝妈
山里的天变得很快,一整天都阳光明媚,但太阳下山没多久,黑压压的乌云就从西北方向压过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天空已是阴云密布,看来夜里的一场雨是躲不掉了。
可是雨却轻易不肯下来,云层虽然越压越低,却没有一丝风,树叶和花草好像都被胶凝固住了,连空气都滞涩得沉甸甸的,世界静得让人感到压抑,人们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惊动了谁。到了二更天,平地一声惊雷把世界撕了个大口子,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敲打着油布雨篷噼啪作响,闪电瞬间把屋里照的雪亮,雷声轰鸣,大地在颤抖。
玉篆正坐在屋里看书,那一声惊雷吓得她几乎从椅子上掉下来,强光把房里照得雪白一片,案上油烛的火苗噗噗地晃了几下,差点熄灭。闪电过后,玉篆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窗外雨声大作。突然,哗啦啦啦……外间什么东西撒在地上,然后咚咚咚咚一阵乱响,坠儿踉踉跄跄地跑进里间,她呼呼地喘着粗气,手放在胸口上对玉篆说“吓死我了,少夫人,你没事吧?”
玉篆的手也握着胸口,心怦怦跳得厉害,她有些嗔怪地对坠儿说“坠儿,你到吓了我一跳,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坠儿尴尬地笑了笑。
“我没事,不过刚才那声雷也吓了我一跳,好响啊,我耳朵现在还嗡嗡的。”玉篆说
“是啊,简直像要天崩地裂,小姐,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害怕。”坠儿可怜巴巴地看着玉篆。
玉篆把手从胸口上放下来,这才意识到刚才一直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嵌进肉里了,她松开手,看着坠儿说 “要不,你今晚进来睡吧,就睡在美人榻上,我自己一个人也有点害怕。”
“哎,哎。”坠儿忙不迭地答应着,脸上带着笑说“我这就去把铺盖拿进来。”说着跑了出去。屋外的雨点爆豆一般响成一片,好像要把房顶砸穿。
灶间旁的小房里,祝妈正坐在床上就着昏暗的灯亮做针线,身后的墙上,她的的黑影随着火苗左右摇摆,突然闪电把屋里照得白昼一般,随后一声惊雷好像就在她的头顶炸开。祝妈哆嗦了一下,针扎进了手指,疼得直皱眉,她借着烛光看了看,只见手指上渗出一滴血珠。祝妈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打开门。
哗哗的雨声好像放炮仗一样,灯光所及之处,雨幕白茫茫的一片,对面的屋子连个影儿都看不见。祝妈借着屋檐,侧着身子到旁边的灶间里,把窗子关好,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她坐回床上,拿起针线继续做。这雨下的好大,堤桥肯定被淹了,明天要去镇上得坐船才能出岛,祝妈想。
祝妈年幼丧父,母亲带着她改嫁给李家的家仆,继父在李家管账,虽说是奴才却有些体面,只是年龄大了些。祝妈成年后就在李家帮佣,也嫁给了李家的下人,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儿子。父母去世后,祝妈就跟着丈夫随着李家去了中州,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安稳,可谁知儿子八岁上,丈夫得了场大病,就此一命呜呼,撇下她们母子二人。祝妈没有改嫁,继续在李家做,独自拉扯儿子。